第七十七章 百裏桃林、萬樹梨花

空谷清幽,與世隔絕。

順著山谷間的小河順流而下,不知道飄了多遠,兩側河岸崎嶇山巒逐漸平緩,取而代之的是接連成片的桃樹,冬日中枝葉落盡,雪花壓在枝頭,便如同開山谷間開滿了萬樹梨花。

許不令躺在水面上緊閉雙眸,壓下胸腹間翻江倒海的氣血,直至身體恢復穩定之後,才在小溪邊停下,從水裏站了起來,擡眼望向四周。

四面環山,沒有冬日寒風,只有無聲而下的積雪,放眼望去漆黑寂靜,看不到半點燈火,也找不到出路。看河邊的痕跡,恐怕這深山老林幾百年都沒有人來一次。

許不令左右看了幾眼,沒有參照物,也分不清東南西北。此時稍微安穩,手臂上灼燒般的刺痛便傳了上來,撩起袖子看了看,烏青已經恢復,但還是有點腫脹,估計沒個幾天消不了。身體超負荷運動,饑寒交迫之下,明顯能感覺到身體發軟,有點頭暈目眩。

上次在菩提島吃了虧,許不令倒也不怕餓死在這冰天雪地裏,從腰帶後面取出油布包裹的應急口糧,借著冰涼河水吃了幾口,但實在有點難以下咽。

“呼——”

許不令坐在河邊,微微補充些體力後,輕輕呼了口氣。身上衣袍已經濕透,睡在這冰天雪地裏,明天早上必然凍成冰屍,當下站起身來,把袍子脫掉,從雪面下扒拉了些枯草,用布條綁在一起搭在後背胸口,勉強抵禦寒氣。

弄完這些,許不令手持長刀,砍開擋路的枯枝爛木,往山谷邊緣行去,看能不能找到出口,或者找稍微暖和點的地方湊合一晚。

山谷內似乎沒有活物,地面上積著厚厚的落葉和積雪,為防踩到坑洞、捕獸夾之內的物件,許不令邊走邊用刀刺探。約莫走了半刻鐘後,後面的河水聲都消失了,來到了一片較為稀疏的林子內。

“汪——汪——”

許不令正認真摸索道路的時候,可能是長刀劈砍樹木的動靜太大,遠處忽然傳來犬吠,在寂寂雪夜很明顯,甚至帶著些許回音。

許不令起初以為是狼衛的獵犬,當即矮下身形側耳傾聽周邊,可周圍並沒有大隊人走動的聲響,反而傳來了木門開啟、關閉的響動。

這鬼地方還有住戶?

許不令略顯疑惑,不過這世道的深山裏面,住幾戶人家太過常見,大都是甲子前打仗逃進山裏避難的,與世隔絕不問世事,雖然沒桃花源記那麽誇張,但多年不到外面走動很正常,約莫就是‘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的意思。

聽見犬吠聲後,許不令便順著聲音往那邊走去,沿途注意著動靜,避免被人伏擊。

走出不遠,密林便開闊了些,地面較為平整,不過依舊全是桃樹,樹很小,有些只是小樹苗。許不令仔細打量幾眼,樹木之間排列整齊間距相等,顯然是人工栽植,再往裏走便能看到幾塊小菜地。

“有人嗎?!”

許不令怕嚇到當地土著,開口呼喊了一聲,夜色中並沒有回應,倒是方才那條狗,很兇悍的從暗處撲了過來,‘嗷’的一口咬向許不令胳膊。

自尋死路!

許不令隨意擡手,用刀背敲在狗腦袋上,毛色黑亮的小狗連哼都沒哼一聲,就直接趴下了。

冬夜天寒地凍,許不令凍得瑟瑟發抖,低頭打量幾眼,小黑狗還挺幹凈的,便把暖乎乎的狗抱在懷裏取暖,繼續往前深入,走了五十來步的距離,到了一個籬笆前。

籬笆裏面有三間小房子,裝點頗為素雅,院壩裏的瓜架下還放著一張躺椅,幾排花盆整整齊齊的放在籬笆旁,房屋旁邊還有一棵比較大的樹,下面放著石磨等物件。

“老鄉?有人嗎?”

許不令方才聽見了開關門的動靜,知道附近肯定有人,等待片刻見沒有回應,凍得實在難受,便跨入了院壩,在正屋前側耳傾聽,沒有動靜,又走到側屋窗口聽了下。

側屋裏面有微不可為的呼吸聲,從角度方向來看,應該是在地下。

這世道的農家小院多半修建有地窖,平時儲存糧食蔬菜,戰亂時躲避土匪兵禍。看情況,是把他當成土匪了。

許不令見此也沒強闖,只是在窗外客氣的說了句:“老鄉,我在這裏暫住一晚,明早就走,會付銀子,實在叨擾了。”

屋裏依然沒有回應。

許不令見此不再多說,抱著暖呼呼的小黑狗,來到側屋對面。

對面是廚房,沒有門,旁邊有個木頭搭建的小狗窩,比較簡陋,裏面鋪著些幹草。

許不令把小黑狗放下,進入廚房,來到了土灶後,摸到了放在灶上的火折子,把堆在旁邊的幹草、柴火丟進灶洞裏,點燃之後,廚房裏頓時明亮了幾分。

廚房不大,收拾的很整齊,水缸、水桶放在門口,裏面是木制台子,上面放著柴米油鹽的瓦罐,小菜板豎著靠在窗口,窗口掛著幾條曬幹的魚兒。墻上的碗櫃裏東西不多,只有一個木盤一個木碗一雙筷子,疊在一起放著,旁邊有幾個小酒壇,所有東西都整整齊齊,連半點灰塵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