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冬日暖陽灑在峽谷內,河面上波光粼粼,平緩地帶的水潭,水底鵝卵石清晰可見,甚至讓人感覺不到水的存在,將枯葉丟入水中,就好似懸浮於半空,只在水底留下一片私是能看清脈絡的影子。

水至清則無魚!

許不令叉著腰站在岸邊,臉上顯出幾分無奈。眼前水景絕秀,讓人心曠神怡,但這明顯不是他想看的。這麽清的水質,夏天能不能瞧見魚兒都是未知數,更不用說這寒冬臘月了。

不過魚也不是春生秋死,天再冷總是有些,只是不好找罷了。許不令以前在長安城的時候,經常到曲江池的水榭釣魚打發時間,也算是半個釣魚佬,對此道也不是一無所知。

冬天釣魚,講究個‘釣靜不釣動’,魚兒喜歡待在水流平緩的地方,溫度太低不願意活動,周邊必然有掩體避免被天敵襲擊,多半藏在石洞或者大石頭下面。

許不令提著劍在水邊緩步行走,仔細注意著河水中的動靜,一走便是兩裏地,其間還在河邊發現了一塊斜著擺放的平石,旁邊有個小石頭當做凳子,應該是小村姑平時洗衣服的地方。

一條小徑從河邊延伸到桃花谷的深處,走過很多遍已經把小徑踩得很平整,旁邊還條歪歪扭扭的小路,依稀能看到幾個梅花腳印,應該是那條小黑狗踩出來的。

只看這些痕跡,便能讓人想象出,深山幽谷內,女子斜抱著木盆從草長鶯飛的小徑中走過,旁邊小狗搖著尾巴圍著轉圈的畫面,自方才那小村姑的語氣神態猜測,估計還會訓上幾句“你做什麽呀!老實點別亂跑……”之類的話。

許不令看向四面環山與世隔絕的峽谷,也有點好奇,一個女人家是怎麽在這種孤寂到極點的情況下生存的,換做是滿枝,在這連風聲都沒有的峽谷裏待著,恐怕不出三天就能憋瘋。

沿著小河尋了半天,總算在河裏尋了個比較深的水潭,水潭旁幾塊巨石下方有縫隙,估計能藏魚的地方只有這裏了。

許不令停下腳步,把靴子脫下來,袍子下擺系在腰間,進入冰冷河水中,抽出清夜送的佩劍傷春,開始在巨石下方慢慢摸索……

……

籬笆墻外,數百棵小樹苗整齊排列,靠近籬笆的樹苗已經齊肩高,光禿禿枝丫積著層雪花,已經算是小樹了;最外圍的一排則是膝蓋高的小樹苗,大冬天看起來就像是插在地上的小樹枝;而最新的一排,只是一個個挖出來的坑洞,明顯是為了開春後植樹提前準備的。

數百棵樹苗,無論前後左右看去,都排成一條直線,一絲不苟沒有半點錯位的地方。只是此時整整齊齊的小樹苗間,多了一把插在地上的直刀,刀鞘是竹青色的,遠看去就像是基幾百棵樹苗中長歪了一棵。

小村姑持著鋤頭,在凍硬的泥地上挖著小坑,力氣不大,本就挖的很慢,此時每挖幾下,還會偏頭看看那把插在苗圃裏的直刀。

倒不是因為對刀或者外來人有什麽興趣,單純是覺得別扭的很,怎麽看怎麽礙眼。就像廣場上幾千塊白石地磚,有一塊用成了青石,越看越難受,讓人忍不住的想把那塊顏色錯了的磚扣出來,換成一樣的。

峽谷內寂寂無聲,冬日連鳥鳴都沒有,如同一張恒古不變的水墨畫。而那把突兀出現的直刀,則像是一個墨點,染在了一塵不染的畫卷上。

小村姑挖了片刻地,輕喘著氣停了下來,可能是實在忍不下去了,把鋤頭靠在桃樹上,小跑到了直刀跟前,從懷裏掏出手絹包在手上,想要把直刀拔出來埋了,只是剛伸出手,又看向外來人離去的方向。

萬一那個人真跑回來了怎麽辦……

小村姑站在直刀旁邊思索片刻,便收起裙擺蹲下,把桃樹下的積雪攏起來,花了很久時間,堆出了一個大雪人。

雪人與直刀齊平,小村姑堆完後,暖了暖凍紅的小手,跑回鋤頭跟前,仔細打量幾眼——高低差的緣故,視線能從齊刀高的雪人頭頂越過,看到後方的半截刀柄,更加突兀了。

“……”

小村姑雙眸中明顯有些生氣,又跑到雪人跟前,在雪人頭頂上堆了個發冠出來,世家子弟常見的纓冠。

‘衣冠’為一體,光有發冠看起來也不對,便用手指在雪人身上劃出了斜領、腰帶。

完工之後,小村姑再次跑回鋤頭旁,仔細看了一眼,雪人和雪地融為一體,桃林整整齊齊,總算是看不到礙眼的刀了。

小村姑滿意的笑了下,重新持起了鋤頭……

……

日月流轉,晨曦化為夕陽。

林間小徑上,許不令肩膀上扛著青鋒長劍,劍鞘頂端掛著布條,布條下穿著七條不知什麽名字的魚兒,冬天的魚要養膘過冬,還挺肥的,已經在河邊殺好刨去了內臟,洗的幹幹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