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這不是送嗎

咚咚咚——

一百零八響暮鼓依舊。

正月初二,本該是長安城最熱鬧的時候,不過邊關剛剛傳來的消息,顯然讓這座百萬人口的巨大城池,沒法靜下心來過年了。

魁壽街,‘蕭陸許’三座大牌坊上的紅燈籠亮著微光,長街上人影稀疏,所有王侯公卿,都在府上商議著當前局勢。

大街小巷之間,文人士子圍聚在茶社、書社內,言辭激憤、高談闊論;酒館茶肆中的百姓,痛斥北齊這群喪家犬好了傷疤忘了疼。

雖然半個月前江南剛發生叛亂,又在年關時遇上了北齊襲邊,但長安的百姓,還是持樂觀態度。

畢竟大玥以武立國,那麽多軍隊不是擺設,文人士子和市井百姓,商量的都是如何報復震懾北齊,以揚我大玥國威。

但書生和百姓,看到了都是朝廷想讓他們看到的東西,真正了解當前局勢的人物,目前都在太極殿裏站著,而且目前的情緒,可沒那麽亢奮。

白石玉道上龍旗獵獵,皇城正中的太極殿,如往日一樣威嚴肅穆。

太極殿中,文武百官分立兩側,眼觀鼻、鼻觀心,聆聽著太原剛剛八百裏加急傳回來的戰報,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聲響,針落可聞。

寧武關的消息,淩晨時分,大半朝臣都已經知道了,現在依舊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守了六十年的寧武關,怎麽可能一天就破了?

給出的解釋是軍中出了北齊奸細,裏應外合破壞城墻、開了關門。

邊軍重鎮都能出奸細,還是能開關門的奸細,政審誰來做的?情報工作是怎麽做的?

北齊集結精兵三十余萬,加上諸多蠻族兵力,如此大的動靜,事前得到的消息,竟然只是北齊右親王各線換防、正常調動。

緝偵司砸進去那麽多銀子,養了無數密探、諜子,連這都看不到,都是光拿銀子不幹事兒的飯桶?

文武百官,心中都琢磨著各種亂七八糟的可能,但現在討論這些,顯然沒有意義。

北齊已經入關,正在強攻太原,晉中更是已經被奇襲破了城。這幾乎是甲子前立國以來,大玥頭一次被打的這麽難看。

東部戰線由遼西都護府直轄,天子遙領,從人員調度,邊軍布防,都是天子宋暨和他們這群文武朝廷制定。

楚王與豫王協防北方,兵都放在不怎麽重要的地方,寧武關是太原以北最重要的軍事要塞,從主將到監軍都是皇帝欽點的。

這要是肅、楚、豫、魏、越五王鎮守的地方屁事兒沒有,皇帝親自鎮守的地方丟了半壁江山,怎麽和諸王交代?怎麽和天下百姓和世家貴族交代?

吳王災都不賑,四處借銀子給你湊軍餉,你就這麽守的邊關?

如果事態控制不住,朝廷的威信可就全沒了,中央鎮不住地方,會發生什麽,文武百官都不敢想。

此時最重要的,便是以最快的速度,拿回失地,把北齊攆出去。

可前些日子,當今聖上忽然莫名其妙的,把關中軍調集到了西側;江南叛亂,又從遼西都護府拉走了大量後備軍,前往江南。

一東一西的調兵,中間自然就空了,就目前情況來看,北齊打到霍州之前,朝廷都調不過去足夠的援軍。

面對忽如其來的窘境,文武百官無計可施,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天子宋暨身上。

大殿龍椅上,宋暨表情一如既往的古井無波,不過手指卻一直輕輕摩挲,眼睛望著身側的玉璽,隱隱可見狂雷般的怒意。

宋暨是很聰明的君主,江南忽然發生叛亂,他便已經察覺不妙,沒有再招惹已經被壓榨到極限的吳王,而是讓豫、魏兩王和遼西都護府帶兵平叛。

可宋暨確實沒料到,寧武關會在這種情況下破了,讓他陷入此等困境。

如今仔細復盤,宋暨已經察覺到了不對。

最開始,玉璽的消息忽然出現在幽州,許不令也在那時候,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了幽州。

宋暨聽到這個消息,必然懷疑許不令是為了搶玉璽,不管是真是假,都會加以提防。

為了提防西北的肅王撕破臉,宋暨才會調動關中軍前往西側。

而後江南忽然發生叛亂,宋暨知道還有其他藩王插手玉璽的事兒,所以調動自己的親兵,南下平叛。

也就是在這個關鍵時間點,北齊忽然就從中間入了關,時機恰到好處,說沒人從中推波助瀾,宋暨不信。

可現在的關鍵,不在於是不是有人布局,事已至此,最重要的是給文武朝臣一個解釋——為什麽一東一西的調兵,把中間空出來?

往東調兵是為了平叛,這個是可以理解。

但往西調兵,怎麽和文武百官和天下人解釋?

宋暨總不能說手上這個玉璽是假的,幽州出現了真玉璽,許不令也在幽州,所以調兵防肅王打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