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兵行詭道

楚地,鄂州。

烽火燃起,千裏楚地草木皆兵,鄂州城四方城門外,皆擺了募兵台位,台位前人山人海,全是提著刀兵的江湖漢子。

楚人尚武成風,是除幽州之外,江湖人最多的地方。

與其他藩王一樣,楚王宋正平在轄境內名聲維護極好,可謂深得民心;加之宋正平自幼尚武,喜和江湖人以兄弟相稱,結交廣泛。

現在想招兵買馬,只需各地江湖龍頭放句話出去,說什麽‘君王無道,楚王要給鐵鷹獵鹿受害討回公道等等’,便有無數苦大仇深又熱血上頭的愣頭青,跑過來當炮灰。雖說江湖人戰陣配合不行,但再不行,也比只會用鋤頭刨地的莊稼漢能打不是。

眼見大旗一舉八方來援,楚王府上自然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氣氛。王府正殿內,楚王高坐於上首,席間除開各路將軍,還有虎頭山、船幫等等江湖勢力的首腦,推杯換盞間,‘仁王、賢王’之類稱贊不絕於耳。

楚王宋正平身著蟒袍,把玩這手中茶刀,表情和煦。不過作為一地藩王,宋正平到還沒有被這表面上的強盛沖昏頭腦。

楚地背靠東部三王,正面就是關中,而且大半是平原地帶,地大物博不假,但地理位置真不怎麽好。

說是和東部三王聯盟,等把宋暨拉下馬之後再商量誰當皇帝事兒;可東部三王的意思,明顯是讓宋正平當馬前卒。

宋正平心裏有火氣,但也無可奈何。站在朝廷那邊,宋暨不可能把皇位給他,等同於打白工。站在東部三王這邊,和關中緊挨著,他不第一個上誰第一?

想要這場內亂中謀取最大的利益,宋正平唯一的路數,就是一馬當先,在‘四王伐暨’的戰場上拿首功,壓住其他三王,然後第一個帶兵入長安,讓宋暨禪位。可這條路想走通,顯然不容易。

宋正平右側,是楚地門閥周家的家主周楷,也是楚王的嶽丈。周楷手裏端著酒杯,沉思許久後,開口道:

“王爺,老夫倒是有一計,不知行不行的通。”

宋正平放下茶刀,微微側身:

“周公但說無妨。”

周楷摸了摸胡子,稍微醞釀措辭,才開口道:

“前日,長安城的老相識,把武關道的布防送了過來。朝廷的平叛軍,有關中軍兩萬、府兵十萬、民兵五萬,工兵及民夫七萬有余。府兵、民兵全甲者只占七成,弓弩、戰馬大半被抽去了北邊,用的軍械還是從庫房裏翻出來的成年舊貨;軍器監正在全力打造,但還是以北疆為主,能送到平叛軍手上的寥寥無幾……”

宋正平對這些一清二楚,他敢和東部三王合謀,便是看準了朝臣寧可換皇帝,也不會放北齊入關,天子宋暨根本沒法內外兼顧。

而且宋暨上位後執政太過強勢,武官階級都心有不滿,還沒開打,就有人把關鴻業的布防全送過來了,東部四王等同於開全圖打,這要是還打不進關中,那活該被削藩。

宋正平聽了片刻,覺得有點啰嗦,擡手道:

“這些本王都知曉,但武關道前後六道險要關隘,哪怕只是民夫在上面扔石頭,楚軍要打進去也代價極大;若是提前攻關中,等吳王他們過來,本王手底下就沒人了。”

周楷點了點頭:“確實如此。但當前局勢,也不是沒有變數。關鴻業得了五萬西涼軍,戰力倍增,但手底下的府兵、民兵實在難當大用,關鴻業膽子再大,也不敢帶著兵馬從武關道出來,肯定還是會穩妥點,選擇守武關道,等北疆局勢出現轉機。關鴻業把西涼軍全擺在商南、武關等地,做出攻馬山口之勢,暗中卻在高築墻修建城防,也證明了這個推測。”

宋正平點了點頭:“關鴻業手底下就那麽點兵,出來打沒了就真沒了,肯定會當鐵皮王八,他想動宋暨也不會讓他亂動。”

周楷摸了摸胡子,繼續道:“西涼軍是肅王的,朝廷想要兵,又不想讓肅王軍功過重、甚至搶了兵權,才讓肅王世子,帶著三千兵跑去了戰場之外的欒山縣……”

“是啊,本王還以為許不令那廝,會不服氣和朝廷鬧翻,不曾想許不令二話不說就把兵權交了……”

周楷輕笑了下:“常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朝廷此舉明顯不合適,肅王和肅王世子嘴上不說,心裏肯定不滿。要是這時候,王爺派萬余精兵,走‘南召縣’繞道,奇襲欒山縣;欒山縣地勢偏僻毫無價值,關鴻業沒在附近駐兵,肯定馳援不及;若是肅王世子死在欒山縣……”

宋正平聽到這裏,目光微微一凝:

“若是許不令死在了欒山縣,朝廷故意把許不令調那麽遠,肯定難逃其咎。而且關鴻業也不會想到,本王放著武關道不攻,會浪費兵力往欒山縣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