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血戰之後

落日余暉之下,南陽城外的大地煙塵滾滾,數架攻城車四分五裂癱瘓在平原上,血水染紅了護城河,城墻下屍體堆了厚厚的一層。

城墻上,楚王的大旗已經換成了朝廷的龍旗,疲憊不堪的西涼軍將士,靠在墻垛後休息,皆是渾身染血,刀鋒卷口。

城門樓被火炮轟塌一個角,許不令迎著天邊紅日盤坐在墻跺上,戰刀平放雙膝,濺血白袍已經看不出原樣。

從昨天中午登上城頭後,許不令便不曾休息過。兩千騎軍攻入南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清剿城內殘兵,楚將秦荊從東門突圍而去,只抓住了幾個副將,剩下群龍無首的兩千多府兵,自然也就降了。

剛攻下城池,降卒不敢用,也沒有多余人手看管,許不令只得收繳軍械將殘兵攆出了城。

而後不久,秦荊便召集了周邊郡縣的兵馬,開始對南陽發起反攻,馬山口的軍隊也快馬加鞭飛馳而來。

許不令只有兩千兵,分到四面城墻上便只有五百人;雖說仗著高大城墻據守占便宜,但將近四萬人從四面八方一起攻城,光用梯子爬都勢如潮水,仗有多難打可想而知;西涼軍沒有後備營輪換,傷一個少一個,只能咬著牙從頭撐到尾。

不過有四門火炮,在守城戰中還是占了大便宜;火炮除開摧毀攻城器具,最大的作用還是恐嚇楚軍。火炮駭人威力之下,中者無論人馬皆四分五裂,帶來的震撼,不亞於現代的老百姓看到殲星艦;巨大的技術代差,直接把楚軍府兵打懵了,旱地驚雷般的巨響讓攻城的楚軍根本不敢靠近,許不令又從城內強拉壯丁,才勉強守了一夜。

按照蕭綺的謀劃,是守個一天,盡力而為之後突圍放掉南陽。這樣一來,關鴻業‘延誤戰機、馳遠不及’的罪名就坐實了,許不令回去直接砍了關鴻業拿到平叛軍兵權,連皇帝都沒臉說個‘不’字。

只可惜,關鴻業畢竟是帶兵多年的老將,還沒有蠢到那一步,接到消息後沒有派探子證實,便直接把西涼騎軍派過來了。

這樣一來,援軍抵達的時間和正常情況來的時間差不多,關鴻業頂多算決策上有紕漏,並未釀成大錯,肯定就殺不了了。

許不令身側,是同樣滿臉血汙的徐英。

徐英本身就是西涼軍中最悍勇的猛將之一,守城一天斬首過百,換做往日有這戰績,開口讓上司楊尊義給他揉揉肩膀都是正常的。

可此時此刻,徐英眼中卻沒有半點傲氣,反而帶著幾分羞愧。因為他旁邊這小王爺,在城墻上一夫當關,兩把刀砍了一天一夜,有幾次甚至沖下城墻,萬軍中滅了楚軍的幾個將領;一場仗打下來,殺了將近五百來人,直至最後許不令站的地方,左右幾十丈都沒人敢攀登城墻。

殺神降世般的恐怖場面,不光是對方的楚軍,連西涼軍都給驚住了。徐英本來還打算護著許不令,以免發生意外,最後直接躲得遠遠的,生怕小王爺殺上頭,順手一刀就把他給剁了。

見平原上已經沒了楚軍的影子,徐英上前一步,恭敬道:

“小王爺,援軍估計明天淩晨抵達,只要援軍在路上,楚軍就不可能待在附近等死,南陽之圍已解;小王爺去休息吧,末將來看著即可。”

許不令打了一天一夜,消耗之大,可能是到這個世道以來最狠的一次。不作修整強撐,對戰力沒有半點好處,對此也沒有拒絕,轉身下了墻垛,看向馬道上的黑甲將士:

“派人去找城內富戶,準備酒肉,要城內最好的,全部送上城墻。待援軍抵達後,可解甲修整三天,盡情享樂,所有花銷朝廷承擔。當然,也別酗酒擾民,敗壞了西涼軍的名聲。”

“諾。”

徐英躬身領命。

……

落日城下山巒,南陽城內,大街小巷都空無一人,百姓皆躲在家裏門戶緊閉。

城墻下的帥府後宅,本是楚將秦荊的住處,城破秦荊突圍而走,宅子自然就空了。

寧玉合和寧清夜也在城墻上守了一天一夜,體魄沒許不令強橫,出的力卻絲毫不少,特別是寧清夜,到最後直接累暈了過去,被在後面掩護的夜鶯給背了下來,剛醒又跑上了城頭。

此時戰事停歇,寧玉合和寧清夜體力不支,夜鶯一直負責著火炮和指揮調度,但也沒少提刀殺敵,同樣累趴下了,都已經在房中睡下。

鐘離玖玖是大夫,打仗自然不會讓她提刀上陣,照顧三個姑娘睡下後,鐘離玖玖便來到後面的廚房,燒了一大鍋水。

許不令穿著一身血衣,來到後宅院落裏,鐘離玖玖正坐在院落的石桌旁搗藥;容貌依舊艷麗動人,不過身上的天藍裙子有點臟了,連羊脂玉般的臉頰都抹了些汙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