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清晨

星河流轉,月落日升,東方顯出了魚肚白。

主屋睡房裏,書桌上還放著楚地的輿圖,各種案卷堆積成山,連幾樣兵刃都只能靠在了墻角。

幔帳之間,許不令閉目熟睡,可能是連日忙於軍隊繁瑣事務,精神疲憊,睡眠質量有點不好,在做夢。

先是夢見回到了樓船之上,寶寶大人和陸姨穿著睡裙,沖著他勾手指;走進珠簾之後,又變成了蕭綺和玉芙;許不令正想開口說話,忽然一只巨手從穹頂落下,把他捏著,握在手心動彈不得……

枕頭上,許不令眉頭一皺,直接驚醒了過來,茫然偏頭看去,旁邊的小夜鶯不見了,再低頭看去……

“我去!”

窸窸窣窣……

夜鶯從薄被裏探出小臉兒,靈氣十足的眸子眨了眨:

“公子早呀~”

“早個什麽呀,拔蘿蔔了你?”

許不令都不知道說什麽,擡手就在夜鶯腦袋瓜上彈了下,把她的小手抽出來,翻身坐起,嚴肅道:

“夜鶯,你越來越沒規矩了,我是公子,你是丫鬟,有你這麽放肆的丫鬟?”

夜鶯跟了許不令這麽久,暖床從去年暖到今年,從冬天暖到夏天,早就膽兒肥了。她跟著坐起身來,把肚兜套在脖子上,臉色一如既往的很認真:

“丫鬟伺候公子,天經地義,公子怎麽能說我沒規矩。”

“都和你說過多少遍了,要靦腆害羞一點,怎麽弄的我給你侍寢一樣……”

“不都一樣嘛。”

夜鶯半點不在乎,背過身去,捏著系繩兩頭:

“公子幫我系上。”

許不令無可奈何,擡手系上了個蝴蝶結,又把小裙子拿過來,披在夜鶯清瘦的肩膀上,然後給夜鶯編大辮子。

夜鶯頭發很長,散開幾乎到腿彎了,不過麻花辮編起來也不難,兩三下的功夫便弄好了。

宅邸外響起雞鳴聲,城外也傳來了鼓點。

許不令和夜鶯洗漱完後,便拿著帥劍,出門上班。

走出院子,卻見早起的寧清夜,已經站在了路中間。

寧清夜又穿上了輕甲,做親兵打扮,沒有帶頭盔;高挑身段迎著晨光,如雲長發綁成馬尾垂在腦後,看起來幹凈利落、英姿颯爽。

只是此時背對院門,好像在想什麽事情,有點出神。

許不令走到背後,發現寧清夜沒反應,正想開口呼喚一聲,旁邊的小夜鶯,擡手就是一巴掌,抽在了寧清夜身後的甲裙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寧清夜一個激靈,猛然回過神來,只覺背後火辣辣的,都給抽麻了。她憤然回過頭,怒目而視,便瞧見許不令站在後面,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寧清夜眼中又羞又惱,瞄了下後面的夜鶯,臉上更是火辣,冷聲道:“你這登徒子,背後偷襲……”

許不令自然挺無辜,不過解釋夜鶯打的,估計清夜也不相信。他想了想,幹脆走到跟前,又輕拍了一下,認真道:

“試下鎧甲的防禦力如何,還有你這親兵也太不稱職了些,人走到背後了都沒發現,以後可要多加注意。”

“你……”

寧清夜側身躲了下,發覺夜鶯在背後偷笑,也不想再和許不令扯這種肯定吃虧的事兒。她往旁邊移了些,偏開臉頰不說話了。

三人一起往城外的軍營行走,許不令走在寧清夜身側,含笑詢問:

“清夜,方才想什麽呢?那麽入神?”

寧清夜大早上起來在這裏等著,一來是繼續履行親兵的職責,二來便是為了師父的事兒。她猶豫了下,把臉頰轉了回來,輕聲道:

“許不令,你……你有沒有覺得咱們師父,和以前不一樣了?”

許不令眼神微微一僵,腳步下意識慢了半分:

“有嘛?”

“有。”

寧清夜手按劍柄走在小巷間,認真醞釀了下詞句,才繼續道:

“以前在山上,師父性子很寡淡,除開打坐習武便再無二事;現在不一樣了,我忽然發現師父變了很多,嗯……和滿枝一樣,性子很開朗,整日說說笑笑,不知什麽時候起,都不忌口了,感覺就和尋常女子一樣……”

許不令早就發現了,玉合本性如此,只是以前身世坎坷,在山上壓制了本性罷了。他含笑道:

“這樣不好嘛?”

“好肯定是好……”

寧清夜也不知該怎麽形容,琢磨了下:

“我自幼心直口快,對感情方面的事兒不太懂。我覺得……嗯……師父好像是有喜歡的男人了,但也不敢確定,你女人那麽多,應該很了解女人,覺得師父她,是不是心裏有人了?”

許不令眨了眨眼睛:“呃……這讓我怎麽說呢……”

寧清夜眉梢微蹙,斜了許不令一眼:

“你是我師弟,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的事兒你也得關心。我可事先警告你,師父要做什麽,是她自己的事兒,你也好我也罷,絕不能由著性子阻攔幹涉,讓師父為難。老話說道‘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我們若是阻攔師父,指不定哪天就反目成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