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故弄玄虛

三天後。

襄陽前哨曹莊,兩萬楚軍駐紮在沿線碉堡、工事之後,縱橫交錯的壕溝、拒馬,如同大地上的一條條刀疤,從曹莊一直綿延到襄陽城下。

暮色時分,曹莊防線外的曠野上,步卒行軍揚起的沙塵,如煙似浪、遮天蔽日。

“虎——”

“虎——”

“虎——”

遠隔數裏,震天的呼喊聲,便傳入了工事後的楚軍耳中。

平原之上兩萬人行軍,不可能瞞住斥候的眼睛,楚軍早在許不令出南陽的時候,便已經開始做戰備,刀出鞘、弩上弦,在固若金湯的防線後嚴陣以待。

很快,落入余暉下,天際線的盡頭,出現了一匹黑馬。

黑馬之上,男子身著墨黑金邊世子袍,手持丈八馬槊橫於天地間,黑色‘許’字大旗,在夏日橫風下獵獵作響。

繼而,左右看不到邊際的人墻,持著長矛顯出身影,踏著整齊而厚重的步伐,往楚軍防線一步步不敬。

兩萬人在平原上擺開,勢如排山倒海,前方的三千西涼軍,軍容肅穆,遠隔數裏,便將防線後的楚軍壓的額頭冒汗,喘不過氣來。

襄陽城內,楚帥秦荊眉頭緊鎖;斥候接連不斷從曹莊飛馬趕來,稟報著前線的戰況;四王麾下的將領和幕僚,齊聚在帥府之中,圍著中間的巨大輿圖,嘈雜聲不斷:

“哪有這麽打仗的?兩萬人堆一起往過推,當城墻不存在不成……”

“關鴻業帶著五萬西涼軍待在後面,距離約莫十裏,看起來像是等著許不令過來送死……”

“斥候探查過,左右翼沒有伏兵,兩萬步卒全在中路,弩車、雲梯、撞車數量不多,要攻城根本不夠;這要是能走到襄陽城下,我把腦袋砍下來給許不令當尿壺……”

“要不末將帶兵出去,設法將許不令斬於馬下……”

“這明顯是引蛇出洞,只要出了防線,關鴻業肯定把騎兵派過來絞殺,就在防線後等著即可,我就不行許不令真敢強攻……”

……

秦荊手按帥劍,雖然一言不發,但心裏的想法,和在場諸將差不多。並非輕視許不令,實在是雙方兵力懸殊太大了。

襄陽周邊駐紮兵馬十余萬,後方還有四王源源不絕的援軍,死一個補一個根本不怕兵力不夠。

許不令只有兩萬步卒,還都是和楚軍兵員素質相差不大的府兵,放在襄陽面前,就好似一個三歲稚童提著木棍,要毆打身著重甲的八尺巨漢。

楚軍光用弓弩在工事後面拋射,許不令都難以招架,淌過三道防線後,估計就不剩幾個人了,還怎麽攻城?

和秦荊抱有同樣疑惑的人,不只是楚軍。

另一側,許家軍的後方。

關鴻業身著鎧甲,站在高處,遙遙看著許不令在平原上擺開陣勢,朝著劍拔弩張的楚軍防線壓過去,也是眉頭緊鎖。

副將站在跟前,輕聲道:“將軍,哪有這麽打的?這不是白送嘛……”

身後諸多將領也是點頭,就眼前這陣仗,說白送半點不過分。

在高墻險關之前,想要破關,發動數倍兵力強攻都是下下策,傷亡太大了;正常情況下,軍卒死傷過兩成就會開始潰營,過三成就有嘩變的風險,士氣再高昂的軍隊,死傷過半,軍卒也不可能再聽命了,督戰隊都沒用。

古來想要攻城,一般都是水淹、挖地道、安排內應或者直接圍的彈盡糧絕,;襄陽是大玥首屈一指的軍事要塞,三丈六的城墻擺在那裏,尋常梯子都架不上去,滾木礌石猛火油源源不絕,讓軍卒怎麽往上爬?

關鴻業雖說和許不令結了梁子,但兩萬府兵算是他的兵,被許不令這麽拿去送,事後全軍覆沒,朝廷怪罪下來,他肯定也得受責罰。

關鴻業思索了下,來到了屠千楚身旁,開口道:

“屠將軍,世子這打法不可取,你過去勸勸讓他回來,若是將士傷亡慘重,不好向朝廷交代。”

屠千楚手持兩柄銅錘,臉色平淡:

“關將軍是主帥,末將如今在將軍麾下,哪裏調的動世子殿下;若是將軍覺得不該如此用兵,親自過去勸勸即可。”

關鴻業眉頭一皺,他要是命令得動早就去了。許不令帶著兩萬人過來,直接從鄧州擦肩而過,連他面都不帶見的,他派人過去強令許不令返回駐地,許不令也是一句‘不破襄陽、提頭來見’,根本不搭理他。

不光是他,聖上那邊也攔不住;許不令忽然動兵,已經給長安傳去了急報,聖上自然是不想讓許不令擅自帶兵出征,但朝臣有了上次破南陽的例子,反倒是都諫言讓許不令去試試。

許不令若真把襄陽打下來,那四王之亂就沒威脅了,接下來讓許不令一路打過去即可;只要內亂一平,就能集舉國之力應對北齊,北疆的局勢也能很快扭轉,這是文武百官希望看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