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百蟲谷

秋夜雨幕不止,街邊小酒肆內燈火昏黃,兩桌客人坐在其中,都是一身風塵仆仆。

許不令撐著油紙傘,陪著鐘離楚楚來到了酒肆內,在角落找了張桌子坐下,點了壺酒,偏頭看向兩桌酒客。

楚地正在打仗,尋常百姓和江湖人為了躲避兵禍,能跑到的早就跑了,從外地往過來的極少。此時坐在酒肆裏的兩桌客人,明顯是一家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隨身帶著包裹,不像是單純走江湖那麽簡單,也不大像犯事兒跑路的模樣。

南越國力很弱,常年被大玥欺負,江湖人也同樣被大玥的江湖人瞧不起,來大玥行走多半低調,瞧見許不令和鐘離楚楚走進來,穿的衣裳像是大戶子弟,自然都有所收斂,只是低頭吃飯不再交談。

鐘離楚楚坐了片刻,見對方不說話了,便幹脆開口道:

“表哥,這酒怎麽樣?”

用的是南越方言,聲音細軟很好聽,但許不令明顯聽不懂,一臉茫然的看著鐘離楚楚,想了想,嘿嘿笑了下。

“多俊一小哥,怎麽是個傻子……”

旁邊酒桌上的一個婦人,在許不令進來時便在偷瞄,瞧見此景,小聲感嘆了一句。同桌一個帶著彎刀的中年男子,約莫四十來歲,聽見楚楚的話語,回過頭來露出幾分驚喜:

“姑娘也是從柳州過來的?老鄉啊。”

鐘離楚楚見此自然是顯出驚喜神色,轉過頭來:

“幾位也是從那邊來的?”

中年男子瞧見鐘離楚楚的碧綠眼睛,稍微愣了下,繼而便擡手抱了個拳:

“姑娘是‘碧眼蠍子’鐘離楚楚?”

江湖人在外行走,多半都有個拉風的混號,鐘離楚楚剛離家出走在外闖蕩的時候,確實給自己取了這麽個名號,因為用毒的手法很高超又長得漂亮,在南越名氣還挺大。

不過這明顯是年少無知時的‘黑歷史’,如今見過了大世面,再聽到這和‘汾河劍神’差不多的混號,鐘離楚楚恨不得削自己兩下,尬的渾身雞皮疙瘩。

不過好在對方用的也是方言,許不令聽不懂。

鐘離楚楚帶著笑容,微微頷首:“以前是有這麽個混號,早就沒用了,沒想到這位大哥還記得。”

聽見這話,兩桌客人臉上都露出驚訝之色,中年人站起身來,贊嘆道:

“鐘離姑娘太謙虛了,你可是我們柳州的名人,南越現在就你一個八魁,名頭比咱們那兒的‘南越七星’都大。不過,在下聽說你嫁給了大玥一個王爺的兒子,那小王爺正帶著兵在這附近打仗……”

說到這裏,中年人臉色一變,看向了旁邊的許不令。

許不令聽不懂雙方說什麽,不過察言觀色也能猜出個大概,擡了擡手:

“幾位不用緊張,我只是陪著楚楚出來逛逛,沒別的意思。”

中年人身體緊繃,稍微細想了下,覺得大玥即便抓敵國探子,也犯不著讓當代武魁、藩王之子來抓他們幾個難民,這也太擡舉他們了。念及此處,中年人稍微放松了幾分,擡手行了一禮:

“在下柳州董青,拜見小王爺。”

這次說的是四海皆通的雅言,許不令含笑點頭:“不用這麽客氣,坐下吧。楚地正在打仗,董大哥怎麽這時候往楚地跑?”

董青見許不令頗為隨和,便也沒有再誠惶誠恐,回到酒桌旁坐下,搖頭嘆道:

“南越是小地方,消息傳得慢,小王爺可能不知曉。如今天下大亂的,我們那兒官府也發了瘋,四處抓壯丁充軍;江湖上也不安寧,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些邪門歪道,用毒術禍害山裏的寨子,聽傳聞好像是司空稚的手筆,只要是遭災的寨子,無論男女老幼,都發瘋發狂,見人就殺,最後一個不剩,實在是慘絕人寰……”

許不令聽這個,眉頭微微一皺。

南越國境不大,但好歹也是個國,江湖上並非沒有出類拔萃之輩,董青所說的‘南越七星’,便是南越最具代表性的幾個江湖高手,許不令有所了解。

七星只是統稱,就和十武魁一樣,並不是一個勢力的人。

南越江湖,最多的就是走邪門歪道的奇人異事,單論武學造詣,肯定比不上中原江湖名門正派,但論起用邪道伎倆,世上無人能出其右;隨便出來個鐘離玖玖,都能把半數武魁逼得不敢近身,可想而知這些人的水準。

董青所說的司空稚,算是南越江湖上的梟雄了,善於用毒水準奇高,身上血債累累;當年許不令中鎖龍蠱,肅王派人去南越尋找解藥,其中就想找司空稚,可惜沒找到。

司空稚在南越屠山寨,和許不令自然沒什麽關系,他之所以會皺眉,是因為甲子前開國之戰的些許記載。

司空稚並非是什麽殺人狂,而是用毒的行家,據傳聞,司空稚和‘南越七星’中的上官擒鶴,都是甲子前南越毒宗百蟲谷的余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