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貴妃街

許不令連夜從柳州西南的飛水嶺出發,沿途隱匿行跡,用了五天左右的時間,來到了四百裏外的邕州城。

邕州城是前朝大齊版圖西南角最後一座大型城池,再往西南走三百裏,就到了交趾郡的海邊了。

深入敵國京都,距離關外的夜鶯等人比較遠,許不令行事低調了很多,除開衣服換成了南越常見的服飾,還沾了圈兒大胡子,看起來就和剛從山溝溝裏跑出來的野人似的。

身邊兩個大美人,自然也難以幸免,包著頭巾面紗,荊釵布裙怎麽低調怎麽來,就差挎個雞蛋籃子了。

清晨時分,三人在邕州城外停步,在鐘離玖玖的帶領下,尋到了城墻的偏僻處,直接從城墻上翻了過去,落入了城中的貧民區,三教九流紮堆的地方。

鐘離玖玖江湖經驗最為老道,到了自家地盤,自然是負責出去偵查,打聽桂姨等人的下落。

許不令則在楚楚的帶領下,去二皇子陳炬住處周邊看看情況。

時值深秋,南疆的天氣依舊很暖和。

作為都城,邕州城比南越其他地方繁華太多,甚至超越了襄陽、嶽陽等中原城池,和長安比也就規模小了點而已。建築風格和中原大同小異,街邊勾欄酒肆書生士子紮堆,連穿著都和中原相差不大。

許不令走在楚楚身側,沿街打量片刻,不禁生出幾分感慨:

“以前的皇帝是真厲害。”

鐘離楚楚幼年被賣到南越,在這裏待了一年,對這裏也算熟悉。聽聞許不令忽然說起這個,疑惑道:

“厲害什麽?”

許不令眼神示意街邊:“你注意到沒有?我們從長安出發,先到西北角的肅州,再到東南角的江南,然後東北角的幽州,再到現在西南角的邕州,整個天下基本上都走遍了。所遇到的繁華城池,建築物、穿著都大同小異,官道寬度整齊劃一,寫的字一模一樣,連說話的都是四海八荒共通的雅言。”

鐘離楚楚眉梢微蹙,仔細回想了下:

“一直都是這樣,有問題嗎?”

“自然沒問題。”

許不令緩步行走,輕聲道:“不過要做到這點,很不容易。在春秋的時候,各國的言語、文字區別很大的,南疆、西域、漠北更是未開化的莽荒之地。大齊之前的朝廷,給南疆開民智;前朝大齊則重在西南、東北;到了我朝,我許家用了六十年在西域開荒,北齊則在漠北開化民智。

如今轉眼看來,才發現四海八荒都成了一家兄弟,穿一樣的衣裳說一樣的話,就君主不同罷了。

如果宋暨不操之過急慢慢來,最多幾代人之後,‘千古一帝’就要出在大玥宋氏家裏了。南到馬來西亞,北到西伯利亞,想想都嚇人。”

鐘離楚楚聽不懂這些亂七八糟的,稍微琢磨了下:

“那你把皇帝宰了,豈不是功虧一簣?”

許不令擺了擺手:“怎麽可能功虧一簣,宋氏沒了也好,許家沒了也罷,天下已經趨於大同,遲早會大一統,只是快慢的區別罷了……”

鐘離楚楚似懂非懂,不了解這方面,自然也沒有多插話,只是聽著許不令訴說。

兩人在朝凰街上走了一截,逐漸來到一片滿是勾欄酒肆的小街,街道兩旁鶯鶯燕燕雲集,黑色、棕色、白色、黃色應有盡有。

長安城四夷館附近的勾欄酒肆和這裏差不多,許不令也見過大場面,對這些五顏六色的美人,自然不怎麽驚奇,只是疑惑道:

“楚楚,你帶我來這裏作甚?”

鐘離楚楚可能是怕被路人誤認為,是街邊勾欄裏的碧眼大洋馬,用紗巾把臉裹得嚴嚴實實,聞言輕聲道:

“你不是喜歡美人嗎?這裏這麽多,帶你過來看看。”

許不令搖頭輕笑:“這有什麽好看的,我在長安城見多了。”

鐘離楚楚眨了眨眼睛,擡手指向一棟比較偏僻的館子:

“那裏還有個相公館,你在長安城也見識過?”

相公館比較特別,沒有在外拉客的兔兒相公,門頭上有個隨風轉轉轉的招牌。

許不令瞄了眼後,眼前一亮,轉身往過走:

“是嘛?這我還真沒見識過,走去看看。”

!!

鐘離楚楚一愣,她可是聽夜鶯說過關家二公子男女通吃的事兒,難不成許不令……

這怎麽行!

鐘離楚楚連忙把許不令拉住,惱火道:

“你這人……不行,你怎麽能去那種地方?”

許不令開個玩笑罷了,當即作罷。他見楚楚對這條街如此熟悉,詢問道:

“楚楚,你就是在這裏,被你師父抱走的?”

鐘離楚楚見許不令逗她,還有點不滿,輕輕“嗯”了聲,擡手指向街道旁的一座石橋:

“當年我花了一年時間,和管事的嬤嬤搞好關系,出來散心找機會逃跑,結果還沒找到機會,就被師父抱走了。後面的打手從這裏一直追到城外,因為這事兒,邕州的地頭蛇到現在都還在找我師父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