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帶刺的公主

車輦行駛在坑坑窪窪的土路上,車架輕微搖晃,發出‘咯吱’細響。

落日余暉灑在窗戶上,車廂裏幹凈整潔,以珠玉做裝飾十分華美。

三公主陳思凝,手中拿著雪亮的銀色彎刀,用手絹輕輕擦拭刀刃,目光卻稍顯出神,致使本就似醉非醉的桃花眸,顯出了三分迷離與慵懶,看起來頗為撩人。

面前的桌案上,放著一本封皮精致的小冊子,上面書寫著近些年各種大案要案、各方悍匪的行跡等等,和狼衛的‘無常薄’類似,不過南越並沒有無常薄這東西,這些都是陳思凝私下裏自己整理而來的。

陳思凝幼年在深宮長大,唯一的親人只有母後和兄長,至於父親陳瑾,她出生後不久周貴妃便過世了,陳瑾思慮成疾連朝政都不顧,整天帶著二哥陳炬喝悶酒,哪有心思搭理關心她這個女兒,可能從記事起,彼此都沒見過幾面。

後來,陳思凝的母後和兄長先後病故,陳思凝身邊唯一的親人就只有娘親和哥哥,忽然就變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心裏如何能接受。

哪怕宗室那邊確認是身患頑疾病故,沒有遭遇意外,連外公那邊都沒話說,陳思凝依舊不相信,對她百般寵愛的娘親和哥哥會忽然暴死。

陳思凝從母後和兄長死的時候開始,便懷疑是歹人害了母後和兄長,雖然沒有任何依據,但這個想法在心裏留下的很深的烙印。以至於從那之後,陳思凝便不再聽話了,到處學習武藝、辦案的本領,想著長大後,去把那個罪魁禍首找出來。

這顯然是找不到的。

後來真的長大了,小時候幼稚的想法逐漸變淡,也明白當年的事兒可能真是意外,但從小養成的性子已經沒法改了。

陳思凝改變了初衷,轉而去追查那些南越的悍匪,想把為禍地方的歹人都趕盡殺絕,給百姓送去一份太平,避免再有像她這樣的孤兒出現。

只是辦案這東西,心理壓力根本不是正常人能承受的。

正常人平時接觸的東西,都是道德禮儀、仁善之美,而捕快接觸的,卻是人性最純粹的惡。

不去接觸,尋常人根本沒法理解,有些不能稱之為人的‘人’,能殘忍、變態到什麽地步。

陳思凝不顧宗族長輩的阻攔,跑去翻刑部的案卷,結果從那之後,就沒法放手了。一想到那些屠村、把人當蠱養、甚至直接吃人的惡徒尚活在世間,她連覺都睡不著,誓要把這些人都殺幹凈。

而看多了人間慘事,陳思凝也和很多老捕快一樣,越來越缺乏安全感,害怕那些令人發指的事兒,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為了應對有可能出現的危機,陳思凝自己研究了很多防身的東西,各種解毒藥劑從不離身,身為一個公主,竟然在懷裏穿著三天的幹糧,甚至還去專門讓嬤嬤把自己綁起來,學習逃脫術。

這些東西,自然從小到大都沒用上過。

陳思凝這次跑來大獄,除開是聽說悍匪司空稚的消息外,更大的目的,則是那個能無視鎖龍蠱的人。

怎麽對抗鎖龍蠱這種蠱王,陳思凝肯定研究過,得到的結果,也和所以江湖宗師一樣——武藝比對方高,能跑多快跑多快,武藝比對方低,跑不跑都一樣。

能無視毒霧,直接從狹小過道裏沖過去的人,從鎖龍蠱出現起,便沒有出現過。

陳思凝很想知道那個人是怎麽防的鎖龍蠱,但二哥陳炬不讓她研究這些,她也沒辦法,此時也只能從方才看到的些許痕跡,來判斷那個人的手段。

馬車搖搖晃晃,逐漸走到一個兩邊都是樹林的小道上。

陳思凝還未曾想通原委,耳朵便微微動了下,瞬時回神,看向了車廂側方。

吱呀吱呀——

馬車依舊在行進,外面十分安靜,好像什麽都沒發生。

但陳思凝明顯能聽到,馬車旁跟隨的十二名護衛,只剩下了十個人在走動,再然後是八個、六個……

幾乎只是她探查的短暫瞬間,馬車外的腳步聲便全部消失了,馬側速度緩緩減慢,拉車的駿馬噴了兩聲略顯疑惑的鼻息。

陳思凝柳葉眉一皺,動作輕柔的放下手絹,銀月彎刀倒持在手中,充滿爆發力的豐潤大腿蓄勢待發,左手摸出了三枚雪花鏢。

馬車漸漸停頓下來,片刻後,車門上出現了一道高挑的影子。

影子身體紋絲不動,只有衣袍隨秋風輕輕搖擺,平淡卻充滿磁性的嗓音,從外面傳來:

“皇子殿下,出來吧。”

陳思凝屏息凝氣,盯著車門外的黑影,連眼神都不曾顫動。

車窗外的黑影稍微等待了片刻,搖了搖頭,擡手推開車門。

颯——

便在這一瞬間,三枚雪花飛刀,從陳思凝白皙指尖激射而出,直指黑影咽喉與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