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鳥鳥心裏苦

稍早之前。

鐘離楚楚跟在許不令和師父背後,沿著山坳朝深處行進。

到了有敵人行跡的位置,為防被暗哨發覺,三人都沒有說話,只是輕手輕腳地前行,耳邊連半點聲響都沒有,氣氛安靜的顯得有些壓抑。

鐘離楚楚武藝不是很高,江湖經驗遠不如師父,跟在後面也幫不上忙,有兩個靠山走在前面護著,也不會產生緊張情緒,只是做出認真模樣,掃視著周邊動靜。

就這麽在密集的灌木林間,穿行了不知多久,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鐘離楚楚不知為何,感覺到有點困倦,走著走著,腳底下的路就變成了草地,周圍多了些穿著獸皮、麻衣的男女,些許牛羊拴在遠處的木柵欄裏。

鐘離楚楚稍顯疑惑,便如同做夢一般,不記得自己怎麽來的這裏,只是茫然看著周邊熟悉卻又十分陌生的場景。

只是尚未看清周圍的人影,一個身著粗布衣裙的婦人,便出現了在了身旁,拉起了她的小手,往帳篷走去,說了幾句話。

話語口音很晦澀,鐘離楚楚已經聽不懂了,卻明白意思——是在說天快黑了,回帳篷裏去。

鐘離楚楚看著拉著她的婦人,發現自己的手,變成了又黑又臟的一只小手,袖子同樣是灰麻色的,瘦到就好似一根幹枯的小樹枝。

這是……

鐘離楚楚愣愣看著前面的背影,想看清那張曾經努力回想過很多次的臉。

但走的再快,鐘離楚楚都只能看到一個背影,因為幼年唯一有印象的,只有這個背影。

很快回到了小帳篷,鐘離楚楚不知道是怎麽進去的,但再次擡眼時,婦人已經挑開了簾子,消失在了門口。

帳篷很小,地上鋪著茅草和不知用了多少年的破被褥,旁邊放著幾個土黃色的小碗。整個世界看起來,好像就只有地上的草,和她的眼睛,有著鮮艷的顏色。

鐘離楚楚縮在茅草上面,抱著膝蓋,愣愣看著帳篷外的光芒,心裏很不安,感覺要發生什麽很可怕的事情,卻又想不起來是什麽。

很快,天色在眼前飛速地暗了下來,心中的不安也越來越強烈,鐘離楚楚死死抱著膝蓋往後縮去,眼神越來越驚恐。

咚咚咚——

大地在震顫。

旁邊的水碗在顫抖,外面也響起了馬蹄聲和淒厲呼喊。

鐘離楚楚臉色慘白,源自心底、此生都難以平復的恐懼,在一瞬間爆發了出來。

“娘!”

鐘離楚楚顫聲呼喊了一句,想起身跑出去尋找那個婦人,卻發覺雙腿不聽使喚,根本站不起來。

血與火、煙霧與哀嚎,充斥了整個世界,灰色帳篷灑上了飛濺的血跡,一道道尖牙利爪的影子在周邊飛速晃動。

喊殺和腳步聲越來越密集,很快,她看到了一個穿著麻布裙子的婦人,撲倒在了門口,渾身是血,滿是傷痕的手探了進來,想要去拉她,卻在半途落在了地上,再難動彈一下。

“啊——娘……”

鐘離楚楚恐懼的看著這一切,想逃離卻站不起來,只能死死抱著腦袋,看著帳篷門簾的縫隙,看著那只帶著血跡的手,淒厲哭嚎起來。

踏踏踏——

腳步聲越來越近。

鐘離楚楚用腳拼命蹬著地下的茅草,淚水和絕望彌漫眼簾,瘋狂的想要逃離這裏,卻逃不開。

很快門簾被拉開,鐘離楚楚恐懼的尖叫著,拿起手邊的小碗想砸過去,可看到進來的人影,卻一瞬間僵住了。

門簾外,身著白衣的男子,手中提著血跡斑斑的長劍,從外面跑了進來,眼神焦急而關切,那高大的身軀和手中的利刃,好似能擋住這世上所有的恐懼和絕望。

“楚楚?!”

“許公子……”

鐘離楚楚如同抓住救命的最後一根稻草,探出手來,試圖抓住眼前的這個男人。

白衣男子快步走到了面前,蹲下身抱住了她。

溫暖的懷抱很真實,比方才被婦人拉著還要真實,她被抱著走出帳篷,外面卻變成了無邊無際的沙漠,再無一個敵人和半點血色。

鐘離楚楚死死抱著男人的脖子,語無倫次的說著什麽,卻也不知道想說什麽,淚水彌漫臉頰,放聲大哭,宣泄著內心的恐懼和慶幸……

“嗚嗚……”

……

“楚楚,沒事了,我在呢……”

天色黑了下來,山嶺間的小石崖下,許不令靠坐在石壁凹陷處,緊緊摟著楚楚,柔聲安慰。

鐘離楚楚體格最弱,戒心也最淺,顯然陷入了迷魂香的藥勁兒中難以自拔,雙眸滿是淚水,抱著許不令不停嗚咽,淚水沾濕了衣襟。

小麻雀在樹枝上放哨,鐘離玖玖用樹枝稍微遮掩行跡,也靠坐在了跟前,把小青蛇裝進了木盒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