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長夜無眠

北齊國都歸燕城,燈火徹夜未熄,舞龍舞獅的隊伍在街坊間巡遊,慶祝即將到了的年關和皇子姜篤的及冠大典。

南城杏谷巷,是三教九流混雜的風月之地,形形色色的人在青樓勾欄間齊聚,彈琴作賦、開懷暢飲,三兩醉漢倒在雪夜街頭,整條街巷都彌漫著酒氣。

杏谷巷最負盛名的是禦春樓,此時被王公貴子包了場,傳出稍顯輕浮的歡聲笑語。

禦春樓的側面,緊貼的一間小勾欄,也被人包了下來,不過與隔壁不同的是,小勾欄裏鴉雀無聲,只有帶著鬥笠的刀客,坐在燈前獨飲。

妝容艷麗的幾個窯姐兒,拿著銅鏡站在門外點妝,對勾欄唯一的客人並不上心。

畢竟這個古怪刀客,不是第一次來了,每次都將這件勾欄包下來,卻不聽曲子不玩女人,只喝酒,就好似碗裏的酒,比她們這些女人還有味道。

勾欄的酒不烈,但一碗接著一碗,喝多了終究是會醉的。

時過三更,年輕刀客臉上多了幾分醺意,隔壁禦春樓內,王公貴子也上了馬車相繼離開。

年輕刀客擡了擡手,幾個窯姐兒便自覺地退了下去。

片刻後,勾欄後方傳來響動,身著金邊公子袍的同齡人,從後門走了進來,看向用手撐著額頭的年輕刀客,皺眉道:

“無葉,怎麽喝這麽多?”

“借酒消愁,還能如何?”

柳無葉雙目稍顯迷離醉意,看向走進來的俊朗公子,勾起嘴角,露出那副經常掛在臉上的明朗笑容:

“太子殿下,坐吧。”

皇子姜篤尚未及冠,目前還沒被冊封為北齊太子。聽見柳無葉略顯調侃的話語,姜篤搖了搖頭,在酒桌旁坐下,稍微醞釀,開口道:

“如今天下大亂,我自幼受國師教誨,當以百姓安危為重,這個太子,不是我不想當,就能不當的。”

柳無葉端起酒碗,略顯自嘲地笑了下,望向姜篤:

“你想當皇帝?”

姜篤話語一噎,輕輕嘆了口氣:

“我豈會稀罕一個皇位,只是如今天下動蕩,我若離開了歸燕城,指不定發生什麽亂子……”

柳無葉搖了搖頭,擡手指了指外面:

“你安居皇城之內,無驚無險無病無災,以後便是萬人之上的太子。而我,現在還在被我爹追殺,東躲西藏如地底蛇鼠,天下大亂,和我有什麽關系?我為天下百姓著想,誰來替我著想?”

姜篤輕輕吸了口氣,思索了下:

“父王年事已高,只要等我登上的皇位,往年的事兒自然一筆勾銷,柳公那邊也不會再過問半句……”

柳無葉搖了搖頭:“你登上皇位又如何?如今邊關戰局岌岌可危,開年是成是敗都是個未知數,你能力挽狂瀾把局勢扳回來?還是說,能扛得住大齊千年基業毀於一旦的罵名?”

對於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姜篤並未生氣,反而認真了幾分:

“今天來見你,便是和你商量此事。肅王的兒子許不令,暗中來了北齊,國師正在秘密圍捕,把老國師都請了回來。國師雖說智力超絕,但就年初以來的局勢來看,也並非算無遺策,我擔心會出紕漏。你武藝過人,如果能暗中協助,也能多一分把握……”

柳無葉搖了搖頭:“又要讓我去殺人?還要殺多少次?”

“唉……這事兒太過重大,只要活捉許不令,我大齊不說入關中,以許不令為要挾,在黃河以北站穩腳跟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你只要把許不令捉住,我說不定還能借此和父皇提一句,讓你不用再躲躲藏藏。”

姜篤面色隨和,認真勸說。

柳無葉的心思,卻完全沒放在話語之上,只是看了姜篤兩眼:

“對方是許不令,連國師都得尋覓幫手,你就這麽相信我?不怕我死外面?”

“我知曉你的本事,你以前從沒失過手,這次肯定也一樣。而且國師他們打頭陣,你只是暗中以防不測……”

柳無葉勾起嘴角笑了下,沒有再多說,碗中酒一飲而盡,拿起桌上汙跡斑斑的刀,轉身走出了勾欄。

勾欄外風雪交加,天好似又冷了幾分。

柳無葉看了眼天空後,戴上了鬥笠,擡步隱入風雪。

冷風從門口灌入,穿著較為單薄的姜篤緊了緊袍子,看著柳無葉離去,猶豫少許,終是未發一言……

……

塞北涼城,街巷間燈火寂寂。

許不令離開破廟後,帶著三個姑娘在城外兜了幾圈,確定沒有泄露行蹤後,才翻越城墻回到了落腳的客棧。

客棧在番邦外族集聚的區域,勢力混雜倒是不怕官府巡查,不過客棧也相對簡陋,規模不大,為了安全考慮,四個人開了兩間相臨的房間。

許不令顯然不可能和陳思凝睡一屋,兩個姑娘在跟前,也不好意思直接睡小婉,滿枝更是不敢往他被窩裏鉆,結果就變成了他孤零零的獨守空房,陪著討厭小青蛇的依依一起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