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宮宴 他吻住謝重姒:“是我負你。”……

距離上次在守拙園裏,見到宣玨,已有近半個月。初夏就這麽來了。

望都的夏,出場驚鴻,綠蔭蓬勃但百花未歇時,會有人在皇城各處放孔明燈。

千百盞燈火齊升,如若點燃的夢。

這日,謝重姒升了兩盞孔明燈祈福後,早早入睡。不知是夏夜悶熱,還是夜風擾人,她做了個不甚清明的夢。

夢裏,她夢到宮變那日。

父皇和皇兄身邊伺候的蔣明,連滾帶爬灰頭土臉地走地道,來到公主府,未見她就先哭出了聲:“殿下——殿下!宣玨他領兵殺入天金闕了!您快過去吧,趕得及的話,還能阻止!駙馬什麽都聽您的,您快……”

謝重姒在午憩,絲綢薄衣擋不住秋日的涼風,她在庭院中打了個寒顫,隨意裹了件外裳,就又順著密道離開。

頭頂上,是軍隊馬蹄聲。在公主府一裏外,團團圍住,不準人進,也不準人出。

消息閉塞,像是把公主府邸圈在紅塵之外。若是不出意外,直到塵埃落定,謝重姒才會知道這個天翻地覆的消息。

可蔣明破了宣玨的布局,他好不容易才把消息帶到,累壞了,在公主府內喘氣休息。

謝重姒便一個人小跑著穿過陰暗的地道,夜明珠的光亮細微,她絆了四五跤,才磕磕絆絆到了天金闕內。

撞見了持劍的宣玨。

那長劍尚滴血。

只一眼,謝重姒就癱坐在地,不可置信地輕顫。

宣玨卻走了過來,溫柔地俯下身,擡手遮住她的眼,溫聲笑了:“嗯?是誰把殿下叫來的?”

宮娥太監瑟縮發抖,無人敢應。

最後只有一個小宮女囁嚅:“……是、是蔣公公。”

宣玨“哦?”了聲,對親衛吩咐道:“帶過來。”

血腥味濃重。

謝重姒看到,她的皇兄,在不遠處的血泊裏痙攣呻|吟,痛斥宣玨狼子野心:“宣玨,朕待你不薄——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還答應爾玉嫁給你,你就是、就是這麽報答的?!”

“臣感激涕零,所以,為陛下留個全屍。”宣玨道,語氣帶笑,那雙狐狸般的桃花眼,也是微微彎起。

謝重姒受不了他這種“一切盡在掌握中”的乾坤在手,一把推開,踉蹌著撲向謝治,然後嘶啞著喊道:“傳太醫!愣著幹什麽!去找人啊!!”

可是無人敢動。

四面八方,軍隊披堅執銳,都聽從於宣玨。

謝重姒終於泣哭出聲,宣玨卻是嘆了聲,扔開劍,柔聲道:“別看他,殿下,看我。”

他捧起謝重姒的臉。

眼底有星辰,溫潤如春水。

在夢裏,謝重姒和當年一樣,咬牙道:“……滾!宣玨,你給我滾開!”

宣玨也如當年一樣,風輕雲淡地笑道:“殿下,我不想殺你,所以乖一些,別讓我倆都為難,好嗎?死在當下,塵土歸寂,或是活下去,就像我曾經一樣。卿卿聰慧至極,知道該怎麽選,對吧?”

但和事實不同,夢境裏,宣玨並未動怒地讓人“請”來蔣明,將他頭顱盛於白瓷托盤內,也未差人把她送回公主府。

四周一切忽然沉寂下去,鮮血、屍體、宮人、金殿、廣袤城闕,虛無一片。

只剩下宣玨看不出情緒地俯下身,緩慢而珍重,吻住謝重姒堪堪滑落的淚珠。

嘆道:“是我負你。”

幾乎是宣玨吻上她的那刻,謝重姒就從夢中驚醒。

一摸臉,濕漉漉的。

她劇烈喘著氣,眼角的淚水還在慢慢淌下,溫柔的夜風若情人呢喃親昵。

謝重姒這晚再也沒睡著,無精打采地宅居未央宮修養幾日,才緩了過來。

期間推拒了數個請帖邀約,終於,葉竹勸道:“殿下,今兒是第五帖了。常在屋裏悶著不好,多出去走動走動吧。”

謝重姒問:“誰的?”

葉竹:“蓮嬪娘娘的。唉不過感覺沒安好心,要不奴婢還是推了吧。”

謝重姒搖頭:“接了。”

她一邊給晚上又準備放一次的孔明燈紙罩描花,一邊繼續道:“山來就我,沒有我還躲著的道理。”

秦雲杉氏族出身,喜熱鬧,總愛張羅些聚會。

相聚時,不爭艷不奪目,當個壁花,挑撥幾句,看別的妃嬪鬥得頭破血流。

謝重姒想和這位過過招,讓葉竹應了帖。

聚會就在明日,安置在了秦雲杉的蓬萊宮裏,布桌飲茶,還有樂音坊的歌女奏音助興。

宮嬪們幾乎都來了,也有些親王妃子,或是郡主縣主,鶯鶯燕燕,端的是熱鬧。

謝重姒答應來,還有別的原因,來認幾個人。

“殿下來啦?”秦雲杉迎了上來,依舊素凈打扮,“快坐。”

熟人不少。待謝重姒落座,有不少人來朝她見禮,只為博個眼熟。

沒見到想見的,謝重姒也不急。

她久不在京,京中人只知安榮郡主,將這小丫頭捧得很高,等她回來後,又開始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