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梳發 哎呀,我是想裝作一對夫妻的啦……

謝重姒提著倆竹筒的清水, 走進屋內。

那天她觸岸後,先歇息會,再獨自探路, 發現附近就是個不大的村莊。

晨起農耕, 牛鈴陣陣,問了附近農戶,說這裏是東莊。再一問揚州多遠,原來已出了揚州城,將近三十來裏。

跌入運河後,他們被卷入了分支的梁水, 再一路順流而下,最終在東莊靠岸。

謝重姒略微算了下腳程距離和搜查速度, 至少十天以內, 這裏還算安全。

楚家就算再手眼通天, 也難顧及到這種犄角旮旯。

沒準還在揚州大規模排查——比起自己,她反而擔憂葉竹。

不過眼下,謝重姒還得專心致志地操心自個兒,還有另一位傷患。

見宣玨沒立刻答應, 她還以為看錯了,將清水放在桌上,又打算出門。

宣玨適應了光, 復又睜開眼, 輕聲問道:“嗯……這是何處?”

他幾天未開口, 嗓音略沙啞。

謝重姒腳步頓住。

尚是清晨,她剛溜達一圈回來,身上還帶著潮氣。

謝重姒將眉梢和睫毛上的水珠抹去,清亮著雙杏眸, 道:“一家樵夫伯伯家,老夫妻人都挺好的。我說我們是船舶失事了,借宿幾天就走。他們就勻出一間房給我們了。”

她指了指宣玨纏繞上白紗的上半身和右腿,避了個嫌:“我說我手笨,你的傷,塗藥包紮都是老伯代勞的。這附近草藥不多,今兒待會還要換次紗布,防止化膿感染。我等會再去對面山上看看能不能找到草藥。”

宣玨撐起身坐了起來,上身是□□著的,胸口後背纏繞了層紗布。右腿也生疼,如若火焰炙烤,偶爾像是針紮。

他估摸了下,最少一個月,才能好全。

宣玨四肢修長,從肩胛骨到手臂再到胸膛,線條精細流暢,長發披散而下,垂落在床榻上。

像是傾瀉的流水。

謝重姒瞄了眼就移開目光,默念:非禮勿視。

宣玨消化著話裏信息,對謝重姒道:“殿下,我的外袍呢?”

見謝重姒挑眉疑惑,宣玨解釋:“裏頭有個香囊,勞煩拿給我一下——就是你砸我的那個。”

那夜人多吵嚷,謝重姒又不可能扯開嗓子嚎,便從一旁小歌姬那裏順了個護佑平安的香囊,借此提醒宣玨讓他回頭。

“啊我看看,你的外衣洗凈晾曬後,大娘就替我收疊了。”謝重姒向一旁木塌走去,抱起遞給宣玨,“你要這個幹什麽?”

宣玨接過:“多謝。裏頭有藥。”

他翻找後拿出香囊,打開,浸水之後的草藥香味更淡,挑揀分成四份。

謝重姒了然。精通醫術的人醒來,她這個二流子就不獻醜了。

她拿起簡易的藥碾放在床旁,對宣玨道:“還需要什麽嗎?我還是要去附近山頭逛逛。有短缺的藥草,我捎回來——不過你先得跟我描述下那玩意長啥樣,別采回幾株毒藥了。”

宣玨略一思忖,報出幾種藥草名和樣貌,察覺到屋內仿若少了點什麽,環顧四周,問道:“錦官呢?”

謝重姒隨口道:“哦錦官啊,在賣藝……啊不,在養家糊口。”

宣玨:“……?”

謝重姒嚴肅起來:“咱倆一天夥食,最多二錢。錦官只吃鮮肉,嘴刁鉆挑剔,之前在揚州,一天得吃幹凈五兩。事發突然,我身上沒帶夠銀票,只有五兩碎銀。養不活它。”

宣玨:“……”

宣玨遲疑:“……殿下身上沒有別的值錢之物嗎?”

謝重姒指著她的護腕道:“玄鐵打造,浮紋精致。我全身上下最值錢的家當,勉強能賣個一百兩——當然,有價無市,又沉又硬,專門為了立鷹打造的,估計沒人願意做這冤大頭出錢買。賣給戚文瀾這種武癡,他都不會要。”

她目光落到宣玨身上,逡巡片刻,挑剔地憋出一句:“你……還不如我呢。”

開始後悔沒把宣玨那紫玉琉璃冠給他束上,好歹能賣幾個錢啊!

宣玨:“…………”

難得見這位富貴不愁的主兒,竟操心起生計來,新鮮得很,宣玨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剛準備開口,就有人掀簾走了進來,嗓音粗獷:“哎阿肆啊,你這鷹準頭不錯啊,王獵戶說多虧了它,今兒打到了只野豬。”

應和他的話般,一道邀功的鷹鳴隨之響起,錦官興奮地從屋外竄進,就要撒瘋地繞著謝重姒轉圈。

忽然它覺得哪裏不對勁,往床上一瞥,頓時收起翅膀,老老實實地立在謝重姒護腕之上。

分外乖巧。

“嘿嘿,給咱家也分了十來斤腿肉,這一個月是不用愁了。”老柴夫年逾五十,但身體硬朗,一開口也中氣十足,忽然,他瞪大眼道,“哎你哥醒啦?”

謝重姒和鷹一起,乖巧地點了點頭,道:“嗯對的王伯。下午進山我和你一道吧?錦官還得自己打獵填肚子,否則一頓就能把你那十斤肉都吃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