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情劫 賜他愛憎疏狂,予他百世情劫……

宣玨一震, 將弓箭扔給白棠,無暇顧及戚文瀾了,轉身快步朝玉錦宮而去。

留下戚文瀾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自嘲般道:“何必呢?”

只有白棠, 察覺出了點不對勁:“……戚將軍,當真有密道?”

“沒有啊。”性命堪憂,戚文瀾卻仍舊吊兒郎當,“驢他的,誰知道他蠢到信了——論天金闕地形,謝重姒比我還熟識百倍。真有密道, 早就走得無影無蹤了。更何況……”

他看著遠處山巒和雪色,不想再說了。

更何況, 今兒宴席之上, 她也說了, 不想離開,不想和他一道變成篩子。

戚文瀾懶得再動彈。

脖子上架著劍,手還是能動的。

只要他想,能拿出胸口裏藏的穿雲箭, 射入夜空,駐守在附近的舊兵,即將趁夜攻入天金闕。

兩次調虎離山, 羽林衛都在附近和璇璣門。

西邊的金武門空空如也, 能勢如破竹。

可是他沒了心思, 擡手蓋臉,哈哈大笑起來。

另一邊,宣玨步入玉錦宮,行至殿門前, 側耳聽到戚文瀾放聲大笑,正準備推門的指尖一頓。

眉眼閃過一絲冷凝,對隨從喝道:“西、北兩處,速派兵去嚴防死守,搜戚文瀾身上有無要物,押入天牢。”

說完,他再按捺不住,推開緊閉大門,快步入殿。

撲面而來的暖意,讓他微冷的四肢和臉頰,一瞬間不適,人也愈發煩悶。

周圍宮人靜立,許是見他不快,噤若寒蟬。

宣玨面沉如水,等繞過梁柱,走至內室,看到坐在桌前的紅色身影時,他眉心的冷意才逐漸淡去。

殿內暖融,烘了十幾處爐火,又因為暖泉的熱氣翻湧而出,不顯幹燥。

千百盞紅燭燃燒,靜默地跳竄,宮殿上下明麗亮堂,恍若白晝。

“娘娘,您該睡啦,不早了,明兒初一,還要祭祀祈福,得早起呢。”

蘭靈正在哄謝重姒洗漱入睡,見宣玨一言不發地走進,慌忙起身。

又見他眼中寒意未散,還以為是對自己,連忙告罪:“參見陛下。娘娘她醉了,不想睡,奴婢正在勸她。”

謝重姒真的醉了。

那果酒後勁太足,她沒喝過,貪了幾杯,初時不顯,現在腦袋昏昏沉沉,看東西都是重影。

重影裏,她的離玉,正在看她,眸光溫柔繾綣。

謝重姒唇齒微張,喃喃出聲。

隔著十幾步,宣玨見人平安無事,朝著侍候在外殿的宮人道:“查一下側室溫泉,一塊塊敲磚聽音,查看有無異樣,下方是否有密道。明日等爾玉出宮,再探下正殿。蘭靈,伺候她梳洗。”

他也向側室走去,剛一擡腳,就聽到身後,謝重姒微不可查地喚了他一聲:“離玉,過來……”

宣玨腳步頓住,側首看去,果見她托著下巴,是對自己招手。

在萬千燭火的光影下,眸中溫柔濃艷,像是春日梢頭的繁華。

也像是刀尖上的蜜糖。

宣玨唇角緊抿,猶豫再三,還是轉身走了過去,輕輕問道:“還不睡?不困?”

“不想睡。”謝重姒難得好聲好氣地和他對話,“今兒我生辰,沒人祝我生辰安康——戚文瀾那廝都沒吭這聲,太過分了。”

宣玨坐在她旁邊,無聲地望著她,隔了很久,才道:“生辰快樂。”

那千百盞孔明燈,是為你放的。

願你——

“福順安康,無疾無病。”

蘭靈窺見氣氛不對,識趣地退到外室,最後擡眼時,余光一瞥,果見陛下抱住了娘娘,心道:又得一夜折騰,明兒祭祀還起得來麽?

宣玨不知道蘭靈在想什麽。

他心裏毫無旖旎,冒著被紮得千瘡百孔的風險靠近,聽她難得敞開心扉說幾句話。

完全無法預料的話——

“手給我。”謝重姒突然道。

宣玨微愣。

不等他反應,就牽起他的手,端在眼前,欣賞把玩般,按過他修長冷白的五指,摩挲圓潤微紅的指尖,像是得到了心愛的玩具,說道:“離玉,我好喜歡你的手,像玉雕的一樣。我可以在指甲蓋上,畫……唔,一朵花嗎?不喜歡的話,竹葉也行。”

這是她以前經常會做的事兒。

宣玨沒出聲,提心吊膽,生怕下一句話就翻覆成決絕的言語。

他眸光也昏暗不明,打翻了的墨汁氤氳在淺淡琉璃上般,色澤濃濁。

像是沒見他回應,謝重姒:“嗯?”

又慢慢擡頭,疑惑地看他,半晌,說道:“你不是離玉,你是誰?”

宣玨呼吸猛然停滯,半晌後才道:“……我是他。”

謝重姒:“不,你不是。”

宣玨無奈至極:“我是,重重,我是你喊的人……”

忽然,他怔了怔,心慌意亂地換了種語氣:“……別哭啊。”

謝重姒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眼角有淚水劃過,再次重復:“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