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掉馬 掉馬甲2.0.1

正月末尾, 寒風來襲,大齊疆域幾乎都下了場雪。

特別是西南漓江諸州府,洋洋灑灑, 三天不休。

像是昭告滿城素縞, 風起雲湧。

正月二十八日,秦氏二房老者秦輝病重而亡,隔日二房上告族中,說秦老先生身死之事,為大房手筆,為的是阻止其入京上奏請罪。大房自然不認, 但一切證據,皆指向他們。

三房主要負責來往商賈和海外貨運, 本想明哲保身, 也被長房嫡子拖下水, 這個隔岸火沒觀成。

至於其余勢弱幾房,不敢言語,稀裏糊塗地旁觀了整場家族爭執,參與進這次紛爭決裂。

正月二十九日晚, 趁夜時分,三處油礦炸了個震天響,積雪粉碎漫天, 燒起的火燃盡附近枯樹叢木。

這次“意外”無異於火上澆油, 不僅秦氏, 其余稍小氏族,也有涉及礦脈,一時間人心惶惶,各拉陣營, 分歧不斷。

再雪上加霜的是,黔首反抗,鬧騰著要削減下礦時辰,保障安穩,如若真意外死後,礦上要補貼家眷——據說是從百越學來的。

肺癆將死的、失父喪子的,行街走巷,抗議不斷。

更有甚者趁亂襲擊了那些高門大院,哪怕頭破血流,也要砸個聲兒響。

一時間,貴人的血和著貧夫賤民的血,濺雪落紅。

至此,漓江諸族內亂,拉開序幕。

密報隔了幾天,才飛書傳至謝重姒手上。

她靜默地看完,隨手撕碎,扔進火爐裏燒了,又問道:“皇兄插手了?”

雲首領回她:“沒聽溫大人提過,但王爺可能有自己的打算。”

謝重姒:“他這次鼻子倒靈。有進步。接下來事兒甩給他和父皇吧,至少下月中旬,父皇才會有動作。我們這邊先撤人。”

“……殿下。”雲首領猶豫片刻,還是道,“漓江的人手,折損得差不多了。”

之前殿下提過,要陛下震怒發作,準備磨刀霍霍時,才好渾水摸魚。

泥沙俱下,各方暗線能得到最好的保護色。

他有些可惜:“您要是晚數月動手就好了。”

謝重姒卻搖了搖頭:“沒甚區別,都是些有求死之心者,早些了卻他們心願,不也算解脫麽?讓護送五夫人來京的人多上點心,以禮相待。”

謝重姒口中的五夫人,是秦氏五房老夫人。

五房人脈凋零,到如今,只剩下她老人家一人。無兒無女,夫婿早喪。

聽聞早年也是兒女雙全,不知後面經歷過些什麽深宅齷齪事。與其說對皇權忠心,不如說對家族痛恨——這次渾水攪得這般徹底,她功不可沒。

雲岫應道:“是。老夫人身子不好,屬下已命人小心看顧。”

他覷殿下像是沒話要交代了,想要告退,忽然聽到謝重姒輕輕問道:“人醒了沒?”

“沒呢殿下。”雲岫無奈,這話今兒問了好幾道,“醒了立刻稟報您。”

謝重姒輕如鴻毛地“嗯”了聲,揮退雲岫,繼續拿著銀剪,修理盆景突兀而出的枝椏。

等過上一段時間,就可以再去冷宮裏,問候一下秦雲杉了。

秦雲杉致使蘭妃流產,又用母後舊衣樣式設計陷害李美人,她便給這倆人指明了敵手,隱於幕後。

謝重姒不喜宮鬥,李美人想拉攏她,送過幾次親手烹制的點心,被她拒了。

而蘭妃更有眼力見,沒敢打擾她,直截了當地送秦雲杉去了冷宮。

甚得她心。

謝重姒指間一握,“簌簌”一聲,歪斜枝椏落了地。

齊家宅內,枝椏上雪落簌簌,白鹽似得灑在空中。

金繁臭著一張臉,默念了遍“醫者仁心”,確認不會放任自己公報私仇後,才在下人帶領下第二次走進院中。

剛走進沒幾步,腳步微頓,朝立在院中的人道:“醒了?剛醒還得躺幾天,到處亂跑個什麽?”

宣玨在那株紅梅樹下,攏袖靜立,稍稍仰頭,像是在看落了雪的紅梅。

聽到金繁喚他,好聲好氣地笑道:“屋裏悶,出來走走。今早醒的,勞金大夫奔波。”

他束冠白衣,披了件灰氅,一絲不苟至極,全然看不出肩傷未愈。

金繁卻看得眼皮一跳——大氅一般極重,壓在肩上……他不痛嗎?

金繁:“進屋,躺下,休息。”

宣玨客客氣氣迎他進門,道:“是玨任性了。”

金繁照舊替他把脈,查看傷口,有意探尋幾句,可宣玨待人接物滴水不漏,金繁根本找不到機會。半個時辰後,郁悶地準備離去,卻聽到宣玨問他:“金大夫,是殿下讓你來的麽?”

金繁可算找著機會了,板著臉,看了眼立在一旁的白棠,道:“不是她,是你那下屬找我的。怎麽,你和阿姒很熟?”

“尚可。”宣玨笑了笑,“此次漓江之行,是殿下所托——玨就不起身相送了,讓白棠送您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