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畫卷 (前世)禦書房畫卷→有意迎合……

宣玨重復了一遍:“昔年秋日清談會, 那段時日,臣也是有意遇您。”

謝重姒:“……”

宣玨雙手將她右手裹在掌心捂熱,道:“那時摸不準你的意圖。沒敢多問。”

怕那浮雲不過眼的帝姬, 也不過心血來潮逗趣解悶。

畢竟年少人的愛慕來得快, 散的也快,轟轟烈烈曇花一現,爾後就無影無蹤。

“至於再往後……”宣玨頓了頓,唇角笑意泛了點苦澀,“更是躊躇不前了。”

再往後,是天地塌陷, 灰飛煙滅。

大齊世家語約含蓄,話不說太滿太透, 點到為止。

宣玨話術也一貫如此, 進退有余, 給雙方都留足緩和余地。

謝重姒卻敏銳察覺到他話裏深意。

她眼前忽而閃過一個片段,那年江南歸後,戚文瀾看顧她不力,被家裏訓斥了一頓, 她本著表面嘲笑實則安慰的心態,請他在春鶯啼曉聽曲眺景。恰遇宣玨自樓下經過,便隨手折了支價值千金的雪白牡丹, 拋下擲他。

然後告訴戚文瀾, 想讓宣玨給她當駙馬。

多麽天真無懼的少年人啊。

戚文瀾大駭, 憋出幾句反對,說宣玨“君子心性”,讓她“勿要招惹”。

被她幾句話懟了回去。

戚文瀾面色變幻莫測,在宣玨上樓前, 半真不假地說了句:“離玉這人……有時候很軸。就怎麽說呢,他認定的事不會變。所以我覺得他絕對不會喜歡你。他娘他姐都是溫婉江南大美人兒,你嘛……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是一個類型,能看上你這潑辣性子,就見鬼了。別說這輩子,下輩子都不可能發生——娘的,別砸我!”

後來,謝重姒覺得這話無庸置辯。

有的人秉性如此。

要麽止步方寸之外,不越雷池一步。

要麽獨坐亡城故土,也會苦守不離。

她輕輕地說道:“你現在可以問啊。可以問很多,問我當時怎麽想的,問我之後怎麽想的。都可以。你不問還指望著我一天到晚扒拉著你說心裏話嗎?我還怕你會嫌我啰嗦呢。”

宣玨失笑:“以後吧——問多了,往事翻騰,並非好事。”

夢魘將輕,但並非根除。

窗外撲簌的雪仍舊在落,不一會兒天地愈發白茫。

謝重姒隱約擔憂地反手摸他手腕,她探脈功夫三腳貓到極致,琢磨下論這脈象也算平穩有力,問道:“還睡得不好啊?”

宣玨沒立刻回答,一句粉飾的“尚可”剛想說出口,謝重姒打斷他:“說實話。”

“……嗯。”

謝重姒皺眉:“想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作甚,還嫌近來不夠分身乏術的嗎?”

“重重。”宣玨輕聲說道,“不是想起,是從未忘記。”

謝重姒抽手,兇巴巴捧他臉:“曉得你記性好,沒讓你忘。但你可以試著旁觀窺測,而非親身體歷啊。我偶爾還會推算重演咱倆若是不那樣做,還能怎麽做呢,沒想出更好的法子。哎不過說回來,你做過些什麽夢啊?”

那可就多了,但多數都是些往返輪轉的回憶,尤其集中在最後兩年。

宣玨不打算和她說,卻又聽到言笑晏晏的一句低語:“夢裏有肖想過我嗎?嗯?”

宣玨:“……”

這話再談下去,能歪到十匹馬都拉不回來的地步。宣玨果斷扯了個謊,語氣正經嚴肅至極:“否。”

謝重姒杏眸睜大了些許,幾分不信,但從那嚴絲合縫的面上難窺端倪,她失落地“哦”了聲,又道:“中秋前夜留你夜宿時,早上起來看你休憩夢深,睡得蠻好的。要不……”

“晚上還在這休息?”

就爾玉的鬧騰性子,恐怕得是另一種程度上的“不得安眠”。

宣玨剛想拒絕,就又聽到她豎著手指發誓:“保準不胡來了,你盡管睡。戌時睡,睡到日上竿頭我都不吵你。可行?”

宣玨:“……”

謝重姒又雙手合十,道:“離玉,我怕黑,怕鬧鬼,皇兄這地兒晚間不好升燭火,留燈又太亮招眼,睡不安穩。我好幾晚沒歇好了,你就留下來陪一晚唄!”

這話純屬扯犢子——侍奉在側的下人如此之多,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鬼魂給淹死。

實在不行,葉竹還可以睡在外室榻上作陪守夜。

只不過能得到她紆尊降貴的撒嬌耍賴,實屬殊榮。平日裏也只會哄當今聖上。

宣玨沒挑破,無奈地道:“好。正好明日你接見王爺門客官僚,我也參與。和溫老交代過了,今日是路上碰巧遇他,閑談幾句,一路跟過來的。”

宣玨的消息比驛站快馬稍快一日。所以他前一日焦頭爛額,今兒反而松閑下來。

在內室隨意撥弄琴曲,由謝重姒會客時睜眼說瞎話“請了個琴師”,只在晚間入睡前問了句:“琴師?”

謝重姒倏然正色:“駙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