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過去的夜晚裏你基本都在“丈夫”的懷中安眠。你喜歡像嬰兒那樣蜷縮住身體,將額頭抵在“丈夫”的胸膛處,把他呼吸時起伏的節奏當成最好的安眠曲,這讓你感到十分的安全。

這個習慣最初是在真人那裏培養起來的。

承諾“會無條件接受你的全部”的少年對你的各種小要求可以說有求必應。

“好啦好啦,我會緊緊抱著你的。”

只不過在某些事情上,銀發的少年表現得比你更像一個肆意的小孩。他會從從你背後將你一把抱進懷裏,用雙臂扣緊你的小腹,像只撒嬌的大貓那般,用柔軟的嘴唇去蹭你的耳朵。

少年黏糊糊地喊著你的名字,鼻尖的熱氣盡數吹散在你的耳邊,讓人臉上發燙。

他將彎曲的膝蓋壓在你的身上。如同兩只親密交疊的勺子,你是他懷裏的一把精致又寶貴的小勺子。

你能非常清楚地感受到他對你的重視。

而之後的“丈夫”就比較含蓄。

那位黑發美人,曾是咒術師的人會側過身子,沉穩地望著你。

他看著你躡手躡腳地挪到他身邊,像只倉鼠那樣拱開他的手臂,用毛茸茸的腦袋蹭上他的胸膛。

你動來動去蹭到了他的癢處,他笑彎了細長的眉眼,便放下了手裏的書籍,轉而用它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你的長發。

猶如慈愛的母親安撫著無助的孩子,他的動作憐愛而溫柔。

“……在撒嬌啊。”

在你困倦地打哈切時,他就將手臂松松搭上你的腰肢,輕輕攬著你。

再後來你被喊去給奈落打工,過上了沒有“丈夫”的空窗期,寂寞的你爬進了姐妹的被窩。

你的好姐妹大椿是位凜然動人給人高不可攀之感的美人,連睡覺都是端正的平躺在被子中央,還會莊嚴肅穆地將雙手交疊在小腹上。

“下去點,你壓到我頭發了。”

大椿有點不耐煩,但是到底也沒有趕你走。

你乖巧地調整了自己的姿勢,還貼心地給大椿編出了三個辮子。這事兒你在真人那裏幹過不少次可熟練啦,紮出來你自己都覺得增加了大椿的美貌值。

做完這一切後,你將臉頰貼在大椿的肩頭,親昵地將手掌擱在她彎曲的手肘,晃了晃大椿的胳膊沖她叨叨道:

“椿大人,你可以跟我說說那個麽?就是上次妖狐的那個故事”

大椿對你的那種聽睡前故事的喜好表示理解不能。她口口聲聲說著“幼稚死了”,但看在你那麽崇拜她的份上,還是閉著眼睛哼哼唧唧地同你分享她的傳奇經歷。

“我都說幾遍了,你還沒有聽膩麽……算了,就是那個村子裏突然有一位美麗的女人……”

說著說著,大椿的聲音便小了下去,低了下去。你和她都步入了深沉而靜謐的夢鄉。

夢屬於思念之人的懷抱,本該是最安全最溫暖的地方。

可是到了宿儺這裏一切就很無解。

情氵欲如浪潮般褪去,男女間虛假的親密感消弭後,剩下的只有殘酷的現實。

你很清楚地知道枕邊的男人隨時可以殺掉你。原因包括但不限於你呼吸聲、心跳聲太吵、體溫太低等。

如履薄冰的感覺讓你難以入眠,但是清醒顯然是比渾然不知更加殘酷的一種感覺,所以你最後還是渾渾噩噩地暈了過去消化咒力。

直到頭皮處的拉扯感讓淺眠中的你瞬間轉醒。

茫然無措的你掙開了雙眼。

——入眼的是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

是宿儺。

你明明在睡前盡力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甚至小心翼翼地滾到了床的最角落。哪裏曉得你會因為覺得宿儺暖和,就不要命地挨到他的身側。

現在你四散的長發正纏繞在宿儺的指尖。那些纖細的發絲如同攀附枝條的藤蔓,繞在男人的指尖,呈現出一種依依不舍的媚態,看起來十分親密且曖昧。

宿儺正在輕輕摩挲指尖的頭發。他垂眼端詳著這些理還亂的黑發,從喉嚨裏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低吟。

“嗯……”

這頭兇獸剛從夢中醒來,身形魁梧的他明明看起來危險的要命,但慵懶的喉音卻顯得性感得要命。

宿儺的手是持長戟利刃的手,是撕開宿敵血肉的手,是結印施咒的手,唯獨不是憐愛梳開“愛侶”長發的手。

或許他曾在昨夜用它撫摸你,帶你品嘗過極力的滋味,但這種精細活對他來說還是稍微有些難辦。

宿儺只要稍稍一動就會扯痛你的頭皮。

那可真是火辣辣得疼。

你發出了一聲吃痛的嗚咽,眼淚也跟著淌了出來。

嗚,好痛。

好可怕。頭皮是不是要被扯下來了,嗚嗚嗚。

你望著那縷驚擾了宿儺大人的頭發,疼也不敢發出大聲,一時間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只恨自己為什麽不是個尼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