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2/2頁)

等回過神來,方才還鮮活地跟他對罵的鸚鵡的脖子已經被他捏在了手裏。

鸚鵡的頭軟軟垂在一邊,已經失去了生息。

沈秋庭看著手上的鸚鵡屍體,慢慢擼起自己的袖子,臉色白了白。

他的手臂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幾條鮮紅色的魔紋。

他放下了鸚鵡屍體,轉身去找了清虛道君。

到了清虛道君的住所,沈秋庭才被告知,清虛道君最近帶了幾個弟子去探索秘境了,不在淩雲閣。

他許久未關注門中修煉相關的事務,師弟師妹們怕他聽了這些事傷神,也從來不在他面前提,他竟對這次秘境毫不知情。

沈秋庭不動聲色地回到了住所,將自己鎖在了房間裏。

只要撐到大家回來就可以了。

不過幾天的時間他的神志越來越昏沉,身上的魔紋也越來越多,直到有一天,他清醒過來,發現自己站在一片廢墟中,手中的遲明劍已經刺中了一個小孩子的胸口。

那小孩子看起來不過四五歲,完全不知道為什麽會遭到橫禍,臉上還帶著沒有褪幹凈的茫然,就倒在了地上。

遲明劍感知到主人的氣息重新出現在軀殼中,發出了一聲悲鳴。

沈秋庭手一抖,劍就掉在了地上。

廢墟原本應該是一座小小的村莊,眼下已經入了夜,本該萬家燈火闔家相聚的……卻成了這番模樣。

沈秋庭彎下腰去,手指顫抖地探了探小孩子的鼻息。

已經死了。

極目所見,還有無數死不瞑目的屍體。

沒有做任何錯事,本該好好活著的人的屍體。

尚且溫熱的血染上了他的袍袖。

沈秋庭在血泊中茫茫然站了一會兒,脫力一般地坐倒。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鮮血,咬牙笑了一聲:“用我的身體,殺無辜的人?你倒是很會。”

他對藏在他身體裏的那個東西說:“我一定會找到辦法控制你的。”

他等不到清虛道君和師弟師妹們回來了,也沒有辦法繼續留在淩雲閣了。

那天晚上之後,他封了劍,將遲明送回了淩雲閣,孤身一人去了北域。

過了北域,再穿過萬裏冰原,就是魔域了。

冰原中兇獸無數,他手中連劍都沒有了,也不知道怎麽是怎麽從冰原中活下來的,只記得冰原中的風雪徹骨冰冷,仿佛要把他整個人原地凍成一座冰雕一樣。

後來他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極度畏寒,哪怕依照他的實力並不應該被寒暑侵擾了,也還是怕冷。

那是他生命中最冷的一段時光。

他上輩子直到最後跟那玩意兒同歸於盡都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

原來那就是所謂的魔神。

“師弟!師弟!”

白觀塵見他神色不對,臉上現出了幾分焦急,喚了他兩聲。

沈秋庭從前世的記憶中掙脫出來,斂去了面上的神色,沖韓澤笑了笑:“偶然聽說這東西在一處秘境中出現過,想起來了便問問。”

見他不願意多談,韓澤也沒有繼續問,左右他現在不過是秘境中的一縷幽魂,也做不了什麽,索性送客道:“兩位已經聽完了,不如就此別過吧。”

沈秋庭和白觀塵站起來沖韓澤行了一禮:“叨擾前輩了。”

韓澤回了一禮,指點道:“順著那條路一直走,不要回頭,便可以離開此處了。”

沈秋庭道:“多謝前輩。”

韓澤忽然笑了笑,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摸出了一截白骨拋給了沈秋庭:“對了,如果兩位還有機會再見到紀明川,就把這截指骨交給他,問問他還記不記得韓澤這個名字。”

他已經沒有機會再見一面這位老朋友了,能稍稍膈應對方一下也不錯。

兩個人離開後,花園中的草木花卉在一瞬間凋謝枯萎,桌椅靈茶都化為了灰燼,連韓澤身後精致的木屋也破敗起來。

厚重的雲遮住了初升的太陽,天空中忽然開始落雪。

先是細細的小雪,沒過多久,就變成了鵝毛似的大雪。

韓澤滿頭的烏發不知道什麽時候化為了純然的白色,他站在漫天風雪中,原本凝實的身形也淡了不少。

他忽然想起了一些許久未曾想起的往事。

昔年還沒有到神尊座下的時候,曾跟同樣沒有到魔神座下的紀明川一起修煉過。

那時候神界難得落一場雪,他就會拉著那條陰沉沉的小蛇去外頭打雪仗。

紀明川本體是蛇,每到冷的時候就不樂意動彈,可每次都硬生生被他拖出去。

有這點年少時的情誼在,哪怕後來那只九尾天狐一再提醒他紀明川已經陷入了魔障,他還是跟著紀明川進了這機關。

當人開始想起早就模糊的少年往事,大約離身死魂消就已經不遠了。

他這點殘魂撐到現在已經是天道給面子了,至此消散也沒什麽不好。

這個世界已經建立了新的秩序,早就不該有毀天滅地的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