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夢裏不知身是客

“求求你們,您要什麽財物盡管拿去,您放過我孩兒的命罷。”

夢裏的阿娘,淩亂著發鬢衣衫,將他護在身下,跪著哭喊著朝誰哀求。

一聲聲叫喊是絕望又心碎。

明知是在做夢,可這似夢又如此真實,季淮仿佛都能感受得到阿娘滾燙的淚水滴在他的臉頰。

季淮掙紮著睜開眼睛,朝著一側擡眼看去。

那是父兄小廝們流著血跡的屍身,劊子手提著刀尖在他們身上補上幾刀,血水混合著泥土,沾得季淮滿身滿手都是。

“折了好幾個兄弟的命,呵,回去要問那小子多要上百兩銀子。”山匪們的議論聲傳到了他的耳邊。

季淮感到恐懼,又是無比憤怒。

想要沖上去與這幫匪徒拼上一命,奈何這身軀卻不由得他的控制,龜縮在阿娘的身下顫抖著。

“阿娘,阿、阿娘!!”

季淮終於睜開了眼睛,從夢魘中醒了過來。

周遭是一片黑暗,雲遮住了月色,沒有一絲光亮,季淮瞪大眼睛感到窒息,耳邊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吸聲。

而刺激他終於從噩夢中清醒來的一幕,是那山匪拉扯著阿娘的頭發,然後毫不留情得砍下她的頭顱。

季淮渾身已經被冷汗潤透,依靠坐在床頭,恍惚著神情空洞得望著前方,整個人還沒有從剛剛的夢中脫離出來。

“少爺,你怎麽了。”

一盞燭光映照在屋子中,給季淮帶來微亮的燈光,將他從那顫栗的恐懼中拉回現實。

小栓子睡得迷糊,窗子被風給吹開,這才聽到了季淮的驚叫,摸著燈盞尋了過來,瞧見他慘白著臉呆呆坐著。

季淮眼角忽閃著淚痕,失神喃喃道:“小栓子,我做了一個噩夢。”

“少爺,這麽大的人怎麽做個噩夢還嚇成這樣。”

小栓子抱住季淮,心疼的安慰道:“夢都是假的,不怕。”

季淮何嘗不知這只是一個夢,但卻真實得令他如在深淵泥沼,無法逃離。

季淮想萬一這不是夢呢,或許是一個預警。

他自知自己有幸穿越一遭,知道什麽牛鬼蛇神不可信,卻也冥冥中受這指引,不敢妄言。

“沒事,我好多了,小栓子你也去睡罷。”

季淮見著天色還黑著,用手捂住臉深深呼吸,然強揚起不在意的表情,道:“就是嚇到了,沒事,不用擔心。”

“哎,少爺你往裏面挪點。”

小栓子對自家的少爺可是了解得清楚,每一個表情都逃不過他的眼。少爺分明被魘到了,還嚇著呢。

“小栓子……”

“少爺睡吧,有我呢。”

季淮被安撫得閉上眼睛,有小栓子在身旁卻是不害怕了,只是那夢實在是蹊蹺。

心中不由得種下一個警惕的種子,他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阿爹阿娘怎麽會慘死在自己的面前。

迷迷糊糊挨不住困意,季淮睡了過去,朦朧中好像又看到了另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

那個季淮眼角盡是寞落,似乎也瞧見了他,充滿期寄望著他,輕聲說道:“希望你……改變……這一切,謝謝你……”

季淮卻是想追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麽,剛才的夢裏又是怎麽回事,不過還沒來得幾開口,眼前的那人卻散了身影。

任他如何尋找也再找不到一絲痕跡。

……

“爺,更深露重,咱回去吧。”

今晚值夜的是小四,他裹著厚衣服坐在房脊上喝酒,因著謝衡的吩咐,也時不時得到季淮那邊望望,正巧聽到了季淮那邊隱隱約約的動靜。

小四想著,若是直接過去怕是季淮沒事也會被他給嚇到。便生了個注意,將他酣睡的小廝窗戶打開驚醒了他,看到他往自己主子屋裏去了,小四這才放心離開。

沒想到少爺醒了過來,正抓到他從隔院回來。

“少爺放心,這邊沒有生人,估摸著那男娃子也就是做了噩夢。”

謝衡點點頭,瞧著天色還未亮,想著此時過去唐突。便忍下想要過去探望的欲望,轉身回了屋裏等待天明。

小四了然得看著自家少爺擔心的模樣。

哎,他們怕都是傻的吧,這麽明顯的事都看不出來,還和他說什麽少爺還看上這男娃的什麽親戚。

這神色分明是看上了這舉子麽,公子這小心又仔細的模樣,可是放在心裏的人呢。

小四翻身越回到屋脊,就這沒喝完的酒又接著飲了起來。

……

“來,擦擦臉。”

天初亮,小栓子忙裏忙外得燒了點熱水,溫熱了布帕子遞到季淮手裏。

季淮因著夜裏的夢,睡得很是不踏實,眼角泛著烏青。

“啊嗚!好困啊。”

“少爺,你這昨晚做了什麽噩夢啊,都嚇成了那副模樣。”小栓子好奇得問道。

“夢見我們都死光光了,你說嚇不嚇人。”季淮陰測測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