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拈酸潑醋

謝衡的話音落地。

賀嫣只覺得自己此時難堪極了,自出生後最難堪的時候,也不過如此。

後悔著,千不該萬不該今日得閑出門,又不應該隨口應了朱嬋的相邀,最不該一時起意,到這樓上來。

賀嫣是個驕傲的人,祖父在京為官時,賀家盛極一時。她與賀放也是在上京中的官宦名流子弟一同啟蒙進學的。

二人在其中算得上是翹楚,賀嫣琴棋書畫樣樣都是上品,賀放為人通透八面玲瓏,是同窗子弟中的標榜。

不過賀嫣是不喜歡自己這個哥哥的,他明明是聰慧過人卻不將這些聰慧用在正途,常常跑出去與那些個不入流的子弟廝混玩樂,忘了功課。

每次夫子訓斥他的時候,賀放渾然不在意還與夫子貧嘴,賀嫣覺得不自在,只想著這個哥哥可是給她丟人。

那日她下學,被丫鬟小廝簇擁著回來,見到了逃學的哥哥正與一個人說些什麽,那也是賀嫣第一次見到謝衡。

但說到謝衡這個名字,在她的諸多姐妹之間可不止竊竊私語過幾次。

傳聞中這可是頂金枝玉葉的人物,論出身除了王孫他的地位無人能及,論才慧就是王孫也不及他三分,更被聖上贊譽‘七竅玲瓏,一時無兩’。

只可惜聽聞他在隨永固公主前往大國寺祈福之時,竟是癡心上佛理,留在了寺中修行。如今想見他一面可是比見聖上一面都難。

“謝兄,這是我家妹妹,怎麽樣好看吧,以後許你做媳婦怎麽樣,可是便宜了你。”

賀放介紹賀嫣,與謝衡打笑說道。

其實賀放那時也是初遇謝衡不久,雖然謝衡對他總是疏離,可賀放就是覺得這人應他的眼緣,便是追在人家身後與他胡扯,關系竟然別別人親厚了許多。

賀嫣聽到賀放的話,瞬間紅了耳根羞得不行,低著頭偷偷打量他身側謝衡。

一緞月牙白的錦袍裁剪合體,身姿清瘦挺拔,步履輕緩,如芝蘭玉樹,光風霽月,說不出的尊貴雅致,豐神俊朗中又透著與生俱來的高貴,讓人覺得高不可攀。

站在他身邊一臉傻笑的,被叫做上京小才子的賀放,就是駕著八乘的馬車也不及謝衡風采的萬一,不,就連人家的一根手指頭也比不上。

雖然那時為數不多的與謝衡見過一面說過話的一次,離京多載仍然被賀嫣記在心頭。

所以今天恍惚見到他的身影,才改變主意,盤算著上樓小敘一番。上次花朝宴上還來不及與他說上話,就只匆匆別過。

不過奈何落花有情流水無意,謝衡這一句反問你是誰,無異於一盆冷水兜頭扣在身上,一腔春水付之東去,心裏哇涼哇涼的。

“謝靈台是貴人多忘事,我這麽漂亮的妹妹都忘了。也是,虧你還記得我。”賀放及時救場說道。

賀嫣臉色緩和了幾分,幸好這便宜哥哥還知道給自己下個台階。

謝衡聞言只是微作點頭,示意知曉。隨手在碟子中夾了一塊脆果子放到了季淮的小碗裏。

眾人的視線皆被這脆果子吸引住,順著這脆果子看向了季淮。

季淮呆愣得看著碗裏多出的那顆紅果子。心中不禁納悶,他在謝衡心中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形象,是這麽貪吃的麽。再說在這兩個姑娘面前自己怎麽能吃得下,也太禮數了吧。

“怎麽,不喜歡?”那語氣可是比與別人說話時暖了好幾度。

謝衡看著自己投喂失敗,有些疑惑。剛才瞧見滿寶吃了好幾顆,卻被這突然進來的兩個礙事的人打斷,想著他許是意猶未盡。

季淮趕忙擺擺手,推辭道。“靈台兄,我吃飽了。多謝哈。”

“哎呀,我想起你是誰了,芙蓉居賣簪子的小郎君。”朱嬋突然一驚一乍得說道。

剛才賀嫣說話的時候,她便只覺得這人眼熟,可怎麽也想不起在哪個宴上見過,等他一開口的時候,這語氣相貌突然與記憶中的芙蓉居賣簪子的小郎君對上,不由得失聲驚嘆。

季淮拱手微微作禮,回道:“正是在下,朱小姐賀小姐有禮了。”

“賣簪子?季公子好本領。”賀放感興趣,朝著季淮說道。

季淮笑道:“哪裏,都是自家的小生意,怎趕得上賀公子。”

朱嬋認出這小郎君,低聲與賀嫣說道:“嫣兒姐,你還記得那柄芙蓉簪子麽,也是在這小郎君處買的。”

賀嫣從謝衡的身上分了幾分目光給了季淮,低喃道:“哦?這小郎君真是好手藝。”

季淮道:“多謝喜歡,都是匠人的手藝好。”

朱嬋欣喜得湊到季淮身邊,問道:“小郎君,既然是有緣,小女子有個不情之請。您家的花嚢手鐲可否提前賣給我,我剛與賀家姐姐去了鋪子裏,還是沒有貨,我加錢也可以的。”

說來也是巧,朱嬋與賀嫣今天正是出來買些首飾的,她特意帶著賀嫣去芙蓉居想買新鮮的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