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豫王返京 既得知謝夫人入了京,這份大……

楊淑妃原本看個舞劇正新鮮投入, 還沒來得及鼓掌,就聽到宗朔震怒之言。

她心裏正吐槽這皇帝怎如此沒有審美,一偏頭, 卻瞧見謝小盈臉上被宮燈映照出了兩道清光, 楊淑妃這就反應過來,謝小盈居然看哭了?!

謝小盈懷著身子, 最忌憂愁多思。楊淑妃立刻也惱了,這回宮宴是她張羅的,她並不怕擔責任,此刻當仁不讓地起身請罪:“內教坊獻舞不吉, 臣妾失察,請陛下降罪!”

淑妃這樣一跪,連帶著大皇子宗琪、杜婕妤、沈寶林,紛紛起身跟著跪地, 再下一秒, 整個貞寧樓裏的人居然都跟著跪了下來。

唯謝小盈惘惘地坐著,宗朔已沖到她身邊, 將人半攬住,壓低聲關切:“盈盈, 怎麽回事?你身子重了,可不該哭。”

謝小盈一陣失語。

她雖看得心裏難過,可歸根究底, 這只能算是看劇淚點低、眼眶淺, 皇帝突然搞出這等陣仗,反而嚇得她有些無措。

宗朔見她不吭聲,便輕輕用拇指蹭了一下謝小盈臉上的淚痕。女孩兒可見哭得不是一刻半刻,眼淚竟順著脖子一路流, 連謝小盈胸口的帔子都染了點濕。宗朔皺起眉頭,這舞是跳得哀婉了一點,謝小盈卻何至於這樣傷心?

按照戲文裏的演法,王昭君那是遇上了漢元帝昏聵*,才被迫離鄉遠嫁。別說歷史上壓根不是如此,即便是,如今以大晉之威,何須再送女子與外虜乞和?謝小盈這是為誰而哀?

宗朔犯著嘀咕,但還是好脾性地哄著人,“盈盈,快收了淚,朕見不得你這樣。這舞編得都是假的,朕回頭再與你細說一二,你且寬寬心。”

“……妾知道是假的。”謝小盈見眾人跪著都不動,幾個花容月貌的舞姬也被常路命內宦擒了下去,嚇得面色發白,渾身瑟瑟。她趕忙解釋:“陛下,妾就是看得投入了一點,並不是真的想哭,陛下別責罵她們好不好?這舞跳得極好,正是妾想看的那種演法,陛下不是說要代妾賞她們嗎?”

宗朔無奈嘆氣,“你就是一貫的好性兒!跳得再好,既惹了你的淚,朕看就是他們不知分寸,該好好罰上一回。”

謝小盈還想再“二刷”一回,哪肯讓皇帝真責罰,於是連連道:“不怪她們,是妾沒見識嘛。陛下,求求您了,先讓大家起來,今日還是過節呢。若為著妾的糊塗,叫大家都不好過,那怎麽成呢?”

她一服軟,宗朔立刻就沒了法子。他先把淑妃等人叫起,“不幹你們的事,你們都坐。”

但他畢竟發了怒,眼下為著謝小盈三言兩句就收回先前的話,那是不可能的。宗朔沉默少頃,只改口說:“既然珍婕妤為你們求情,朕今日便饒你們一回,都先下去吧。”

不賞不罰,已是最大的開恩。

諸舞姬跪地叩首,不敢多言,就這樣都退了下去。

被謝小盈這樣一打岔,端陽宮宴沒多久就宣告結束。

宗朔自認為讓淑妃管宴已是給了對方人情,因此也不找借口,直晃晃地就與謝小盈一並回了景延殿。

淑妃當然不會介意,杜婕妤與沈寶林更是不敢多話,這一日端午就這麽稀裏糊塗地過完了。

好劇哪兒能只看一遍?

謝小盈隔日便向宗朔討恩典,表示還想再看內教坊的人演一回昭君。原本宗朔對她都是有求必應,這次卻顯得十分猶豫,他盯著謝小盈問:“你看得又不高興,何必反復自苦?你若喜歡,朕讓她們換一出戲再跳。這個太悲戚,於你身體不益。”

“我沒有不高興,是看的喜歡才會投入,投入了就難免落淚,並不是真的難過,陛下多慮了。”謝小盈很執著,文藝作品,當然是悲劇上佳!何況把舞跳喜慶了容易,扭秧歌不就行了?這領舞的女孩不靠言辭,光靠肢體,就能把女人身處異鄉的無奈與掙紮演得淋漓盡致!那必是表演之人自己先共情,才能令觀眾跟著共情。謝小盈既欽佩又欣賞,很想私底下對那舞姬表一表情。

宗朔狐疑地打量謝小盈,“你先與朕說一說,如何就喜歡這昭君出塞了?自咱們大晉立國以來,還從未用女人向戎狄乞和過。別說公主,就是尋常民女被胡人擄了,先帝都要派兵討伐!你若有一二唏噓也就罷了,怎至於哭得厲害?”

謝小盈抿住唇峰。

這她怎麽解釋呢?總不能說她難過的不是漢朝的攘夷之計,而是自己與昭君一樣,被迫去國離鄉,永無歸寧吧?

囁嚅半晌,謝小盈編了個借口,含糊地表示:“……我也想家了。”

宗朔怔愣片刻,旋即接受了這個解釋。他先是一嘆,轉瞬又笑了,“好吧,朕知道了。你既喜歡,朕就讓內教坊的舞姬與奏樂班留在素煙宮,你想看就傳她們再來。只看便看了,不許再哭。哀極傷身,你如今須懂得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