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鉤吻之毒 謝小盈起初都只是痛,吐過之……

夜色已深, 金福宮內一片寂靜。

皇帝正在寢殿內沐洗,準備安睡。內宦與宮婢們窸窸窣窣地忙碌著,都是用眼神與手勢交流, 無人敢放出聲音來, 唯恐觸怒皇帝。

自端陽節,皇帝在頤芳宮內大發雷霆離開後, 禦前的人便得了常路提醒,各個噤若寒蟬,仔細當差,生怕觸了皇帝黴頭。皇帝於金福宮獨宿已久, 常路起先還想壯著膽子給皇帝舉薦個人,但見杜婕妤被皇帝趕出頤芳宮那日的情形,常路就徹底息了心思。

皇帝自己不要人,他可不敢再給誰鋪路了。

連謝修媛都能在皇帝跟前吃掛落, 誰還能摸得透皇帝心思, 管他枕席之事?

裏頭貼身服侍皇帝的活計常路已不必親自做,他就立在殿外頭聽個傳。

他雙手抱著正發呆, 卻見一個內宦小心翼翼地跑到直房裏去,不多時, 趙良翰竟從那裏面走了出來,往金福宮的角門去了。

常路心思微動,喊了人來頂他, 悄麽聲兒地跟上了趙良翰。果不其然, 他看到頤芳宮的內侍趙思明,滿臉涕淚地跪下來,拽著趙良翰的袍角,不知在求什麽事。常路心中冷笑, 任那謝修媛再得寵,跟著皇帝沒完的鬧性子,這不就有後悔的一天?

陛下可說了,從今往後,他再不會去頤芳宮,也決不讓人在他跟前兒提起謝修媛了。

想到這裏,常路往跟前兒走去。但他還沒貼近,便聽得趙思明痛哭道:“我們修媛疼得都打擺子了,還吐過了,不請禦醫恐撐不過去了!”

趙思明膽子本來就小,聽荷光說主人病得嚴重,要他去求趙良翰知會宮闈局,開了華章門好傳禦醫。趙思明嚇得一路瘋跑至金福宮,倒還惦記著此處是皇帝居所,沒敢放聲,強壓著嗓子哀求趙良翰。

趙良翰一聽便道:“你放心,我這就叫人去給你們開門。”

說完,趙良翰掉頭就要走,迎面遇上了常路。

趙良翰匆匆一禮,常路雖沒阻攔他,但卻跟在身邊提醒道:“你樂意繼續為修媛做人情,咱家不管你。只這事你斷不可捅到陛下跟前,修媛病與不病,都同陛下沒關系了。”

常路碎碎叨叨,念得趙良翰都有些煩,他壓根沒理,徑直取了腰牌,叫了兩個小的跟著伺候,掉頭又出了金福宮,直接領著趙思明往華章門去,把他放到了前廷請禦醫。

待趙良翰去而復返金福宮,皇帝已換了寢衣,準備睡了。趙良翰剛往寢殿外一湊,常路就急赤白臉地攔人,“你做什麽!”

趙良翰說:“我適才送禦醫去頤芳宮的路上,聽禦醫說了兩句。腹絞痛的急症不可小覷,尋常胃腸症候,若吐了該有緩解,然修媛是越發越厲害,這等情形,我如何能不稟報陛下知曉?”

常路瞪大了眼,低罵道:“陛下說了,他再不想聽謝氏的事,這可是聖旨,你敢違抗嗎?”

趙良翰勾著嘴角冷笑,“常少監,奴敬重您是前輩,從不敢頂著您做事兒,奴雖賤命一條,可這輩子還沒活夠,不想跟著少監去死呢。”

常路一怔,險些要急眼,“你這什麽渾話!”

趙良翰斜眼看他,“常少監怎就不想想?若修媛真是觸怒陛下,陛下這老死不相往來的姿態,何不做給全宮上下看看?偏還藏著掖著,只許金福宮的人知道,在外頭還護著修媛體面?”

“那是因為陛下愛重公主!”常路嗤了一聲,“修媛損則公主損,這道理你不懂嗎?”

趙良翰快被常路氣笑了,常路真不愧是六歲就凈身入宮的內宦,於這男女之事上當真是半點不開竅,他索性道:“那請少監想想,若修媛今晚真有個三長兩短,你我二人知情不報,你覺得陛下來日能饒了咱們?”

常路正想說哪至於就這麽嚴重,話還沒到嘴邊,皇帝不知何時竟走到了門邊,看他二人鬥雞似的竊竊私語,宗朔皺著眉頭道:“你們在作甚?”

兩人被嚇得一身冷汗,後怕不已地跪在地上告罪。

常路一邊磕頭,一邊還忍不住用余光盯趙良翰,生怕他就這麽直接說出來。

但他們今日運氣倒好,皇帝很輕易地饒過他們,沒責罰,反而擡頭望起月色,語氣有些悵然地說:“不知怎麽,朕今夜十分不安,竟有些難寢。”

“……”常路暗道不妙。

果然,趙良翰膝行兩步上前,“陛下,奴罪該萬死,適才頤芳宮的趙思明來報,謝修媛驟發急病,情狀危險,方請了吳司醫過去。”

宗朔聞言臉色驚變,他脫口問:“什麽病?可嚴重否?尚藥局今夜是誰當值?”

趙良翰便把趙思明說的如數報給皇帝,又說了尚藥局現下的人。

宗朔身上已換了寢衣,聽到這裏還是下意識想往外走,然他剛踏下幾步台階,又想起先前說過再也不去頤芳宮的話,生生刹住腳步,對趙良翰道:“你去頤芳宮盯著點,看有什麽情況,及時來報給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