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守株待兔 權力的滋味雖甜美,可並非人……

同一日, 頤芳宮內,杜充容、宋尚儀、錢尚食並宮正司的邢宮正,亦是齊聚一堂, 被謝小盈召來“復盤”昨日的宴會事故。

眾人先是各自向謝小盈請罪, 尤其是杜充容與宋尚儀二人,既是緊張, 更是慚愧。她兩人都知道謝小盈對端陽宴的重視,原是準備大展身手的,謝小盈昨日預備的內教坊舞劇都沒來得及演出,宴席就被皇帝匆匆叫散。出了這樣大的事, 作為執行人,她二人自然是難辭其咎。

於她們想來,謝昭儀作為主辦人,活動出了事故, 她在皇帝面前想必也是要三跪九叩地請罪認責, 方能平息下來。

殊不知,昨日宗朔陪著謝小盈回到頤芳宮後, 非但一句刁難詰問沒有,反倒連聲安慰開解, 仿佛那滾燙的湯羹砸到的不是尹昭容,而是謝小盈。宗朔主要是顧忌謝小盈懷著身孕,唯恐她為著這事思慮過重, 妨礙了身體。

宗朔對這一胎看得極重視, 他是等著孩子落地好為謝小盈晉位的,焉能由得中間發生的這些七七八八的小事,而誤了他與謝小盈之間正正經經的大事呢?

然而,謝小盈昨日同宗朔回到頤芳宮後, 還是假模假樣地要往下跪。宗朔眼疾手快地托住了謝小盈雙臂,十分緊張道:“盈盈,不必請罪,朕沒有怪你的意思。底下人辦事不經心,是他們往你頭上潑臟水,朕都省得的。”

謝小盈當時倒沒真想跪,無非憑著自己面對宗朔的一絲理智,記得他身為皇帝的身份,故意裝裝樣子,好試探他的態度。見宗朔這樣說,謝小盈松口氣,更是舒了心。她任由宗朔將自己半拖半請地按到軟榻上坐下來,謝小盈才說:“多謝陛下信我,可是我想說的不是這個,是要為另一樁事請罪。”

“什麽事?”宗朔生怕謝小盈還要起來,索性將人攬住,側首聽她言語。

謝小盈垂首道:“方才陛下要人打死那個犯錯的內侍,我……我求了趙常侍幫忙,將那個小內侍暫且押去了宮正司,保下了他一命。”

宗朔眼神裏閃過須臾訝異,他倒沒有什麽不悅,只好奇:“為什麽?那內侍難道與你有故?”

“不是的,我不認識他,是我覺得今天的事有些古怪。”謝小盈語氣冷靜,平和地對宗朔解釋:“今日的端陽宴論起來雖只是個家宴,沒有什麽外人,可畢竟我請了陛下來,宋尚儀與我關系親厚,做事又一向穩重仔細,她如何會選粗心馬虎的內侍來傳膳呢?不過端兩碗羹湯而已,我瞧那內侍相貌,少說也有十七八歲了,怎會忽然滑到傾灑呢?這件事仔細想想,總給我一種疑點重重的感覺。所以我不想讓那內侍死,陛下,我想查一查。”

宗朔當時在氣頭上,難免動了殺念。但眼下聽謝小盈這樣說,宗朔倒也覺得不無有理。不過,他更擔心的還是謝小盈和腹中胎兒,他撫著謝小盈肩頭,應雖應了,卻溫聲勸:“你若覺得有疑點,讓宮正司去審一審倒無妨。只你初管內闈,恐怕還不清楚。這宮裏的腌臜事多了去,底下人犯錯,未必會有什麽大圖謀,小妖鬥法常有的事,既然尹昭容既無大礙,璟郎也無恙,若一時查不出什麽東西來,便就算了。朕不想你為了這些微末小事,勞心傷肝,反倒毀了身子。”

謝小盈聞言,下意識摸了一下肚子,略沉吟了一會。

她當然知道宗朔是為她顧慮,可這件事,因攙和進了一個尹昭容,謝小盈就直覺不大正常。

連皇帝都說尹氏意在後位,就說明尹昭容的行事,在宗朔跟前已然留下過痕跡。

既然尹昭容是個想要做皇後的女人,她豈會因一時降位就偃旗息鼓,放棄這麽大的目標?

謝小盈總覺得,尹昭容定有她的盤算。

而這番盤算,雖今日未必應在謝小盈自己身上,但長此以往,若宗朔表露出半分更明確的態度時,尹昭容的鋒刃,說不準就會朝著她、朝著她的孩子而來。

謝小盈不想置之不理,縱容一顆種子,無聲無息地長成大樹。

若那種子藏得是邪念,是害人的苗頭,她定要早早掐死,好護著她自己、護著她的孩子,一生無虞。

想到這裏,謝小盈便對宗朔堅定道:“陛下,這事我還是要先查一查。今日若沒有尹昭容保護,受傷的恐怕就是璟郎了。璟郎還不到四歲,若他被這樣燙一下,後果該多嚴重?林修儀是做母親的,又該多心痛、多懊惱呢?稚子無辜,若其中真有什麽人的算計,為著璟郎,我這個辦宴的人,都該給林修儀一個交代的。我與林修儀都是做母親的,設身處地為她想一想,恐怕林修儀也很想為璟郎討個說法。她沒來尋我,只不過是敬畏陛下,暗自忍耐而已。”

宗朔聞言,一時頗欣慰。世人要求女子不嫉妒、心寬容,其實並非容不下女子對有情郎的在意,而是為了子嗣計,尤其要求大婦的不妒能容。一直以來,宗朔都認定了謝小盈是個醋壇子,因她原本身份低,宗朔甚至還為她這樣的醋意,有幾分樂在其中的沉迷。只時間久了,久到宗朔對謝小盈的情意越來越深,漸漸希望能讓謝小盈坐到更高的位置上去,宗朔這才開始多了些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