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哭笑不得 她們這樣分隔了好些年,重新……

胡充儀懵懵地跪在地上, 像是被什麽不存在的東西在虛空裏砸中了腦袋,好半天都反應不過來,腦袋嗡嗡的。

她不敢置信, 學了這麽久的軍棋, 怎就變成了“貴妃棋”?

貴妃……貴妃她只是個出身商賈的卑賤女子,家裏連讀書人都沒有, 她怎麽可能懂軍務,又如何能發明出來這樣需要韜略的棋呢?

精致的棋盒此刻變得沉甸甸的,仿若有千鈞之重,壓在她掌心, 更是壓在她頭頂,令胡充儀一時不敢擡起頭,去面對上首的皇帝,以及這宮裏若幹雙看熱鬧的眼睛。

胡充儀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從殿中退下去, 又抱著盒子渾渾噩噩回到了綺蘭宮。

只她睡下去, 第二日身體就起了燒,整個人陷在叫不醒的夢魘裏。

綺蘭宮侍奉的人都慌極了, 有的跑出去請司醫,有的則去稟報給杜充容, 求她來看一看。

胡充儀的身子一貫是極好的,即便當初在玉瑤宮侍奉,常被楊淑妃磋磨, 胡充儀也沒怎麽生過病, 一直是健健康康的。從不生病的人,偶然發一場病,都是十分嚇人的。

胡充儀的病來勢洶洶,看病的司醫自己不敢做主, 還特地又請了侍禦醫去扶脈。

這一下子,在內宮裏便生出了動靜。

起先大家還以為胡充儀是裝出來的不適,因覺得沒臉,找個借口躲兩天清凈而已。

但綺蘭宮好幾天都是侍禦醫頗具陣仗地過去看病、煎藥,宮人忙忙碌碌地進出,連掌宮管事的杜充容都頻頻過去看望,大家便知道,這病,恐怕是真的。

一時間,人人都有些唏噓。

這事,各宮嬪禦縱然都有些瞧熱鬧的心思,覺得胡氏為了邀寵想出這樣刁鉆的法子,卻不料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十分滑稽可笑。然而,若仔細論起來,這事固然有些沒臉,但當晚皇帝並沒當真斥責什麽,只是讓胡充儀有些尷尬而已。陛下未責問,胡氏又位居九嬪。忍過去這幾日的難堪,待時候久了,誰還能記得這樁事呢?

哪裏值得,為這事生一場病?

位分低的幾個嬪禦,如孫美人、陳才人、沈寶林等,最多就是聚在一起嚼嚼舌根,聊聊閑話。

而位分高一些的,譬如林修儀、金充媛,她們熟知胡充儀的性子,便難免為她感到些可憐。

林修儀不顧自己身子不好,竟登門去看了胡充儀一趟。

兩人原是久不往來了,林修儀怨懟胡充儀舍了她,去抱仁安皇後的大腿掙體面,胡充儀則一度嫌林修儀心思糊塗,總與謝氏相爭,不夠安分。

她們這樣分隔了好些年,重新再坐到一起說話,竟已是物是人非了。

林修儀看胡充儀躺在床上,氣虛地咳著,仿佛看到了當年臥在病榻上的皇後。她伸手去握胡充儀,低聲勸慰:“好妹妹,你原先是最想得開的,怎麽如今反倒想去爭這些名利了?從前都是你勸我,叫我別那麽在意謝氏,陛下待她,從來與待我們是不同的……這道理你該比我更清楚,你與她爭,哪裏能爭出個好?”

“……我……我沒想爭。”胡充儀委屈地雙目含淚,“她已是貴妃了,我如何敢與她爭?我只是不知道……也沒想到……”

林修儀嘆氣,“是,這事是意外了些。可你也不想想,貴妃早將陛下的心占了十成十,你哪怕想要十之一二,也是從她的手裏往外摳東西,這如何能不出事呢?”

胡充儀是第一次聽到“十成十”這樣的說法,她怔忡地望向虛空,有些茫然。

她沒想過要陛下的心,她想要的,不過是一點點的欣賞,一點點的尊重。

想要皇帝,真正的認識她一次。

難道連這樣丁點的希求,也得不到成全嗎?

胡充儀無知覺地流下淚來,她太痛苦了。

明明她也是個人,是個受父母悉心教導,讀詩書明道理的女子。她能輔助皇後,掌管宮闈,更能知禮數、懂進退、不妒不怨,做一個有德行閨範的女人。

縱然如此,她都不能在這深宮裏被她的夫主正視一次嗎?

她像個透明的、不存在這世上的人,甚至找不到活著的意義。

每天從睜開眼,到閉上眼,在這深宮裏,日復一日做著沒有趣味的、打發時間的事。

難道,就要永遠這樣活著嗎?

林修儀看出了胡充儀眼裏的不甘,她們到底不一樣,林修儀這一刻竟有些慶幸,至少,她在最美好的年華,曾得到過那個男人的溫柔眷顧,留下了屬於自己的骨血。

那些曾對胡充儀的嫉恨,慢慢地化開了。

她伸手,替胡充儀輕輕拭掉眼角的淚,再度開解起來,“胡妹妹,往好處想一想,至少我們在這宮裏,都已做了主位,封了九嬪啊。與這世間許許多多的女子相比,至少,我們上不必侍奉婆母,下不必關照妾室的子嗣。縱使陛下忘了我們,我們在宮裏過得都是最尊貴光鮮的日子,那些小的,都在看著我們眼色過活,貴妃的心思都在固寵和養育皇嗣上,也顧不得拿捏咱們。咱們每日裏想看書便能看書,想去泛舟便能泛舟,吃穿用度無人克扣,姐妹們相互為伴,大家身上都沒個寵可爭,反倒和和睦睦,相處得宜,這樣的日子,難道就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