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②(第2/3頁)

引擎聲暴起,聶九羅一把拉開車門,一只腳才剛邁上車,車子已經呼嘯著竄了出去。

我靠!

聶九羅措手不及,幾乎是杵翻在地,刹那間天地倒置,整個身子跌滾開去,掌心因為拼命要撐住地面,被磨得火辣辣得疼,迅速挺起上身時,只覺空氣灼熱——那是車子臨去時,狠狠噴出的一兜尾氣未散。

孫周這個王八蛋!

她恨得咬牙,不過不忙罵孫周,輕重緩急她是知道的:秸稈地裏還有傷人的玩意兒呢,孫周跑了,她可別稀裏糊塗成了替補。

聶九羅抓了塊石頭在手上,盯住秸稈地,慢慢站起身子。

周圍安靜極了,一分一秒似乎都被拉到永無止境,好在,滿眼的秸稈始終安寧,只時不時與風廝磨。

看來,那東西是……走了?

不過,即便走了,她也不敢在這久留了,聶九羅揣著小心,快步往東走——鄉東是住人的,到了人群中,就可以心安了。

她越走越快,時不時觀察左近,走著走著,陡然收步。

那輛白色的越野車,後車廂門大開,有個男人用力扔進去一個大帆布袋,然後重重拉下車蓋。

聶九羅絲毫沒有“終於遇到人了”、“可以求助了”的興奮感,在事發地附近出現的人,一半是真路人,一半是關聯者——也許這個人,就是傷了孫周、把他嚇得屁滾尿流的那個呢?

而如果真是的話,她的表現就至關重要了:不能顯出慌、怕,不能顯出對這人的懷疑,但也不能全然漠視。

她把彼此的距離控制得適度,步子不緊不慢,一臉冷漠,目光淡然掃了過去——非常路人式的、隨意瞥一眼的那種。

那男人也看了她一眼,巧了,也是路人式的、隨意瞥一眼的那種。

這是個年輕的男人,身形高大,寬肩窄臀,有著耐看的五官和緊實硬朗的下頜線,一定不常笑,因為愛笑的人,眉眼一定是柔和的。

聶九羅收回目光,又很“隨意”地瞥了眼他的車牌號。

副駕上坐了只毛絨鴨子的男人,未必是有童心,也未必是當爹了,還有可能是個嗜血傷人的心理變態。

因此,記下他的車牌號,很有必要。

***

走過鄉東口的小賣部,眼見得左近人多起來,聶九羅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很好,她安全了,可以秋後算賬了,她對孫周受傷的那點關切,早就被差點碾在車輪下的憤怒給抵消了。

她走到一棵濃密的老槐樹下,盡量離樹下打花牌的幾個老婆子遠點,然後給旅行社打投訴電話。

聶九羅這趟是有事來陜南,要留半個月左右,但事情很清閑,她不想空耗在酒店浪費時間,所以聯系了旅行服務商,要求包車定制線路,看一下就近幾個縣鄉的廟觀雕塑,越古舊越好,不怕殘破。

由於不是常規路線,其中某些目的地又較為荒僻,所以旅行社開出了兩倍於市場的價格,聶九羅答應得很爽快,只兩個要求:一,安全;二,各個點都走到位。

還“安全”呢,她看著磨去了一層薄皮的手掌,準備吵個大的。

凡事不爭不惱,別人還當她沒脾氣呢。

電話接通,聶九羅溫溫柔柔開始敘事,她從不潑婦罵街:潑婦罵街,看似轟轟烈烈,實則氣泄得太快,不利於打持久戰。

事情講完,那頭已經戰戰兢兢,重復了無數遍“對不起”。

聶九羅:“我不覺得這是說兩句‘對不起’就完了的,我雇的司機,遇到事,甩下我跑了,這合理嗎?”

旅行社:“是,是,太不合理了。”

聶九羅:“如果不是我反應快,是不是就卷到車底下去了?我可以理解孫周是遇到了突發變故,但這是兩碼事,我花了錢,我就要求和錢對等的服務,一個號稱有近十年駕齡的老司機,就算再驚慌失措,可以這樣置客人的生命安全於不顧嗎?”

旅行社顯然深諳“語氣越平靜、事情越大”之理,恨不得在那頭給她磕頭:“是,是,聶小姐,這絕對是我們的工作失誤。”

聶九羅正準備來個辭藻華麗的反問第三彈、把氣氛拱向高潮,耳邊忽然飄來一句:“就是偷漢子去的,哦呦,臉皮都不要咯……”

什麽“偷漢子”?聶九羅一個分心,華麗的辭藻飛了個幹凈。

“還糟怪(說謊)說去打牌,打一夜都不著家……”

“她男人學摸(找)去了,哦呦,要打死人咯……”

“聶小姐,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們馬上就近安排司機去接你,孫周這邊,我們盡快聯系他,了解情況……”

好像暫時也只能這樣了,聶九羅一心二用,此刻倒是對憑空飄過來的八卦更感興趣,客觀地說,她不是八卦的人,但八卦都到耳邊了,硬要當沒聽見也沒那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