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④(第2/3頁)

是個約莫五六十歲的瘦老頭,看著挺斯文,但有些木訥,穿洗得泛白的休閑夾克,蹬一雙邊側已經有些開裂的運動鞋,身形不是很靈活,有一回腳下一滑,差點絆倒。

見鬼了,這些日子,她怎麽老遇到沖著她來的莫名人物?這要擱著平時,她多半會猜是變態跟蹤狂,但現在非常時期,老忍不住往炎拓同夥這方面去想。

她繼續大步流星往前走,短靴的高跟蹬蹬戳在地上,很有氣勢。

走了十來步左右,突然一個定身,然後掉轉方向,直奔這老頭過來。

這老頭步子沒她大,跟著攆時幾乎是在小跑了,忽然見她徑直過來,嚇得手足無措,然後慌裏慌張蹲下系鞋帶——然而鞋帶並沒有松、無帶可系——又忙著在地上摸索,仿佛剛丟了東西。

摸索了沒兩秒,一雙絨皮面的方頭短靴已經杵到了眼前。

老頭不得不擡起頭,然後訥訥站起身。

聶九羅說:“你跟著我幹什麽?”

目光和語氣都咄咄逼人。

老頭強作鎮定:“沒,沒呀。”

路人已經有往這頭側目的了,老頭顯然很不習慣這種關注,蒼白的老臉騰一下漲得通紅,連看一眼聶九羅都不敢了。

聶九羅:“我看見了,你從第一食品那裏,跟了兩條街。”

這老頭顯然不擅長撒謊和對質,第一回合就兵敗如山倒了:“我認錯人了……我就是看你長得好看、像我認識的人……對不起對不起……”

他聲音發抖,這麽大年紀的人了,居然像是考場作弊被抓個正著的小學生一樣,就差沒哭出來了:“對不起對不起……”

他擡手過頭,似是要討饒,又像是覺得丟人遮臉,連連後退,然後轉身快步離開:“對不起對不起。”

這要真是個沒臉沒皮的老變態,聶九羅也就呵斥兩句算了,但看著實在不像,“戲”也有些過,她心裏犯嘀咕,不覺反跟了上去。

那老頭本就慌手慌腳,聽到身後靴跟的敲擊聲如影隨形,再一回頭,看見她居然跟來了,更加是六神無主,到末了,簡直是倉皇而逃了。

聶九羅忽然好笑,整得她像個變態女流氓,跟蹤人純良大爺似的。

那老頭竄進斜前方的小區大門,小區內高樓林立。

聶九羅收住腳步,預備就此打住,就在這時,小區門衛的聲音傳來:“老詹,回來啦……哎,你跑什麽啊。”

……

賣乖套話於聶九羅來說是一絕,更何況是對付一個本就空虛無聊、見到狗都恨不得拽住聊兩句的門衛大叔,不到十分鐘,她就把剛那位“老詹”的信息打聽了個全乎。

這人叫詹敬,是個老單身漢,據說曾經當過中學老師,後來因為生活作風問題被開除了,工作就一直不太穩定,東家幹半年,西家做六月的,最近在一家足療店幫忙幹雜活,每晚都差不多這個點回來。

十多年前吧,有好心人牽線,給他介紹了一個女的,女方比較積極,一直幫著買菜做飯洗衣服,剃頭擔子一頭熱了一個月,見他沒反應,女方惱羞成怒,對外嚷嚷說他耍流氓、要去法院告他。

這事沸沸揚揚了一陣子,最後沒了下文,但從此之後,詹敬避女的如避母老虎,生怕授人把柄、又被人指指戳戳。

……

好吧,聽起來也就是個可憐又可悲的老頭,不像是能當炎拓同夥的,聶九羅摸了摸自己的臉:可能真是因為自己長得像他認識的人吧。

……

這事於她,又是當日的上紙一筆,折星扔進箱子之後,就此掀過。

***

如聶東陽所說,第二天是受累的一天。

聶九羅早起之後就沒消停過,一直在當工具人,讓點鞭炮就點鞭炮,讓磕頭就磕頭,唯獨讓哭的時候哭不出來,好在她有準備,攥了瓶眼藥水在手裏,低頭的時候往眼睛上用力噴擠,再擡頭時,淚水漣漣,效果非常到位。

聶西弘的十九年冥誕,算是圓滿結束。

當然,日程還沒完,下一項是家宴。

聶東陽早換房子了,高档小區裏的大平層,三室兩廳兩衛,聶九羅沒來過,一進屋就興致勃勃:“大伯,不介意我參觀一下吧?”

聶東陽也有心顯擺:“嗐,瞎客氣什麽,隨便看隨便看。”

廚房裏,聽到動靜的伯娘揚高聲音:“是夕夕吧,夕夕到啦?”

一地有一地的風俗,這頭過冥誕,嫂侄之類隔了一層的不用參加。

聶九羅於是先從廚房參觀,順便跟裏頭忙活著的人打招呼:“伯娘好啊,蕓姐忙呢。”

廚房裏熱氣騰騰,灶上的砂鍋雞已經沸滾,嗤嗤往外冒香氣,伯娘比從前胖了足有兩輪,滿面紅光,一手抓鏟一手撒鹽:“夕夕啊,我這走不開,你先坐啊,待會就上菜。”

聶蕓在邊上洗菜,她抽條長個了,但長得有點太高,人愈顯精瘦,背也有點駝,她客氣而又靦腆地朝聶九羅笑,笑裏還帶了點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