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⑩(第2/3頁)

見聶九羅一直都不說話,陳福失了耐性,大吼一聲,伸手就去抄墻邊立著的撬棍,卻忘了自己右手已經廢了,一抄抄了個空,聶九羅覷著這個機會,沖著陳福腰腹處直撲了過去,一手抱住陳福的腰借力支撐身體,另一手悍然翻出了匕首。

陳福也不是吃素的,知道不好,兩手下抄,硬生生揪抓住聶九羅腰際,把她整個人擡舉起來,向著對面墻便砸。

聶九羅眼前一黑,只覺得身子驟然騰空,緊接著砸上墻面,再然後便跌撞下地,痛得倒吸一口涼氣,眼前金星混著血色亂冒,之前明明縛好的頭發也松脫下來。

迷迷糊糊中,她看到陳福左手抓起一根泵管,沖著她的頭砸下來。

水泵這玩意兒,大多是合金鋼制造,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有多重,聶九羅身體應激反應,腦袋急偏,泵管擦著她耳邊直砸在地上,把水泥地生砸出一個碗口大的凹窩,也砸得她耳膜嗡嗡蜂響。

一擊不中,陳福殺紅了眼,又是一下手起泵落。

這要是被泵給砸死,死得也未免太難看了,聶九羅用盡全力翻身避過,這一翻使了大力,腰腹處翻江倒海,仿佛丟落下好幾個內臟——不過沒能翻到底,泵管落下,把她一大片頭發砸進了凹窩,扯住頭皮,讓她沒法翻徹底。

既然翻不過去,就翻回來吧,聶九羅收勢急轉,一刀插下,刀尖自陳福右腳鞋面沒入,直至探底。

陳福只覺得腳上刺痛,趔趄直退,一般情況下,腳上插刀,跟打了釘沒兩樣,人是退不動的,但絕就絕在聶九羅這把匕首太過鋒利,他一退之下,眼睜睜看著匕首從鞋尖處直豁而出,懵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一屁股跌坐地上,抱住腳淒厲慘呼。

鮮血從鞋底的裂縫中湧出,滴滴拉拉灑了一地。

聶九羅仰面朝天,哈哈大笑,然而剛笑出聲就止了:她的氣泄了,沒力氣了。

這機井房沒天花板,頂上是梁架,光禿禿的,很醜,很粗糙,聶九羅閑著沒事的時候,設想過自己死時的情景:一般情況下,她都是活到一百多歲,無病無災,睡夢中安詳而去,去的時候躺在或海邊或山間的豪華別墅裏,陽光明媚,長天湛藍,周圍還鮮花盛開。

沒想到,會是在這裏。

她閉上眼睛,眼角一道很淡的淚痕,緩緩稀釋掉臉上沾的血。

黑影晃動,是陳福拖著傷殘的腳過來了,他走得很慢,一條腿後拖,一步一個血腳印,一步一個血腳印,但這不妨礙他終於走到她身邊,擡腳踩上了她一條胳膊。

聶九羅擡眼看,她看不大清楚了,只覺得血色的視野中,晃著一個碩大且讓人作嘔的身影。

陳福彎下腰,喘著粗氣,左手抓住了她的手臂,罵了句:“你個臭娘們。”

語畢,狠狠用力一掰。

哢嚓一聲響。

聶九羅身子一挺,這哢嚓一聲,簡直把她一半的魂魄掰出了天靈蓋,突如其來的劇痛讓她所有業已停工的神經瞬間又通了電,她慘厲一聲尖叫,膝蓋狠頂上陳福襠間。

估計他這子孫根,不碎也殘,就是……地梟的恢復能力太強了,只能讓他碎殘個兩三月。

聶九羅跌躺回地上,氣已經上不來了,只能半張著嘴呼吸,陳福似乎在邊上痛得亂滾,又似乎發狂般亂撞亂嚎,她已經不在意了。

她太累了。

聶九羅緩緩閉上了眼睛。

然而,沒能安息太久,又被一陣晃動和頭皮的扯痛給吵醒了,聶九羅的眼睛掀開了一條線,看到屋頂的梁架左搖右晃,仿佛是地震了。

不是地震,是陳福拖著她的頭發在走,數十萬根頭發的發根深紮進頭皮,居然帶動了她這麽沉重的身體。

陳福把她拖到了井口,嘿嘿笑著,把她的身體、皮肉連著的斷臂,往井裏塞,含糊不清地跟她說話:“你特麽就慢慢在下頭,泡死……泡化了,爛在裏面,臭死在裏面……”

井很深,機井一般都不會淺於四十米,再加上井口窄,就愈顯逼仄狹窄、深不可測,剛挪開木板時她探頭看過,很深很深的底下,有汪黑亮的水,發出經年的陳腐味。

聶九羅幾乎是對折著被塞了進去,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頭是朝上的,身體和井壁間有一點點摩擦力,讓她不至於立刻滑下去,但也定不住。

她的身體寸寸往黑裏滑,像一團浸滿血的臟汙破布,闔該和這腐臭的井葬在一起。

手指無力地摳攀了一下井壁,沒攀住,眼見著陳福那張醜陋的臉離她越來越遠。

陳福還嫌她下去得不夠快,喘息著去摸井邊的泵身組件,泵身比泵管可要重得多了,他重傷之下,一只手拿不起來,於是用上了那只禿手,慢慢托舉了起來……

聶九羅覺得自己該閉眼,但她沒閉,她睜著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