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①①(第2/3頁)

他腦子裏一懵,尷尬到死,手拿開也不是,不拿也不是,看手術室是一片狼藉,看自己是狼藉一片。

那一頭,呂現已經備好過來了,生死關頭,也顧不上其它,炎拓匆匆把剪開的衣片攏過來給她搭好。

然而呂現可不講究這個,他是醫生,手術台上只是傷員、只是身體,不分男女老少胖瘦美醜。

他還是不大敢用電擊,先幫她心口周圍皮膚消毒。

炎拓別過臉去,眼角余光依稀看到呂現下了針。

時間忽然一下子無比漫長,炎拓不知道注射了之後人會不會醒,多久才會醒:能醒應該很快就醒了,不醒也就永遠不醒了吧。

他盯著手術室空空的角落看,感覺上,呂現又在做按壓了,一下,兩下。

再然後,某個瞬間,他聽到聶九羅喉間逸出“嗬”的一聲。

呂現長出一口氣,連退了兩步,沒護士幫他擦汗,只好仰著頭,試圖讓汗倒流、被頭發和手術帽吸收。

炎拓急轉回身,目光第一時間落到聶九羅搭在手術台邊的右手上,她右臂沒受傷,是完好的,右手的指尖,正在不受控地痙動著,像是要瘋狂抓住什麽。

炎拓俯下身,把她的手包在掌心,用力握住:“聶小姐?”

她的手終於安靜了,近乎死寂地團在他掌心,指尖冰涼,白皙的手背上,青筋都被襯得細弱——炎拓手上用力,如果生命力可以以這種交握的方式傳遞,他真心願意分她一點。

回過神來的呂現趕他:“你出去!我這剛開始呢,說了手術要無菌環境!你想她死啊!”

以前在醫院,任何手術都不讓家屬在場,不管家屬做什麽承諾:加錢啊,穿無菌衣戴口罩手套待在角落絕不出聲啊,都不允許。

呂現當時還覺得,大可不必:願意給錢就放人進來唄,醫院還多個創收渠道,只要做好防護,跟邊上立了個人形器械沒兩樣。

現在懂了,絕不能放進來,好家夥,剛那一通吼,險些把他吼懵了。

***

炎拓出了手術室,先在呂現房裏搜羅了一通,把他的手機泡了水,又把掛在玄關處的門鑰匙揣進兜裏,最後開冰箱取了罐啤酒,坐在餐桌邊等。

這個角度,能看到手術室緊閉的門,只是門而已,沒有顯示燈——其實光有“手術中”的燈遠遠不夠,最好有個進度條,能讓人知道進展的百分比,這樣,至少等待不會顯得遙遙無期。

他現在,好多事亟待處理。

那根需要送進狗牙身體裏的針,蔣百川,以及三個正趕往農場的地梟——不知道這奔赴,跟林伶聽到的那句“死刑”有沒有關系。

機井房那頭,他只做了簡單的遮掩和處理,還等著夜幕降下,好去善後。

然而走不開,聶九羅是死是活還不知道,他走不開。

只能幹等,腦子裏太亂,做不了任何事,想分析計劃點什麽,又定不下心,索性打開手機,搜索“手術”、“心內注射”、“腹部中槍危險嗎”,一張張點開了看,文字都認識,可連在一起,總反應不出是在說什麽。

無意中點進一個手術相關的帖子,看到回帖說,親人做手術的時候,自己在外頭默念佛經,一遍一遍,給親人祈福,也靜心。

炎拓覺得這法子挺好的,他網上搜了《金剛經》的全文出來,找了紙筆,一個字一個字地抄。

經文相對晦澀,有些字不認識,有些連句讀都斷不準,什麽“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什麽“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然而正適合他,他現在腦子裏一團漿糊,抄有意義的字句反而易分心。

也不知道抄了多久,有人敲門,炎拓放下筆,面無表情地去開門。

門外是阿鵬,見到炎拓的面色,他有點忐忑,但仍擠出一臉的笑來:“炎,炎先生,你要跟呂現算賬,沒什麽事吧?”

炎拓說:“沒事,他的破車,我差點撞死,跟他算算賬。”

阿鵬恍然大悟,難怪走了一半折回來呢,炎拓是借呂現的車走的,“差點撞死”,這是車子性能不好、讓他險些出了車禍?

他試圖當和事佬:“幸好什麽事都沒有,炎先生,這是你福氣大,捎帶等於救了呂現一命呢……我們打包了外賣,過來一道吃啊?”

炎拓:“不用了,待會出去吃。”

打發了阿鵬之後,他坐回桌邊,繼續抄經。

《金剛經》全文五千多字,抄到第二遍頭上,手術室的門開了。

呂現走了出來,倚住門框,摘了口罩,又低頭拽下帽子。

炎拓擡眼看他:“人死了?”

呂現無語,頓了頓沒好氣:“現在不敢說沒事了,要觀察!至少觀察二十四小時吧。”

炎拓向著呂現走過來。

呂現還以為他要跟自己說話,哪知炎拓越走越近,末了一把攥起他的衣領,把他搡到了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