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①③(第2/3頁)

炎拓:“我怕阿鵬他們進來,你腦子蠢,萬一攔不住呢?鎖了放心。”

呂現果然立刻被帶偏了:“我蠢?老子醫科都讀下來了,蠢?”

話到末了,眼睛盯住了炎拓手中的包袋,且立刻得出了“其中絕對沒有手機”的結論,一下子激動了:“炎拓,老子新手機呢?我這等到現在都沒睡覺……這年頭沒手機人怎麽過?”

炎拓漫不經心把鑰匙掛回玄關:“你也知道這小地方,我想給你買折疊款,沒貨,本來準備去西安買的。你要是著急,我明天就隨便給你弄……”

呂現喝了聲:“慢著!”

繼而又驚又喜:“折疊款,是不是剛上市的、兩萬多那款?”

炎拓:“是啊。”

臥槽!呂現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躁動了:“拓哥!你大氣!我不急,沒事沒事,回西安給我買。”

語畢扔下薯片,關了電視,喜滋滋就待回房。

炎拓喊住他:“幹什麽去?”

“睡覺去啊。”

炎拓指手術室:“你睡覺,她怎麽辦?”

呂現沒聽明白:“我睡覺,礙著她什麽了?”

炎拓說:“她情況不穩定,還在觀察。萬一半夜有什麽狀況……”

呂現懂了:“你要我不睡覺、在邊上觀察?”

炎拓點頭。

呂現怒了,不過看在手機的份上,還是極力委婉:“拓哥,你是要醫生死嗎?你聽說過哪個醫生是白天做完手術,晚上還熬夜在邊上觀察的?這要你當院長,得猝死多少醫生?”

聽著很有道理的樣子,炎拓還是沒繞過彎來:“那她要是出狀況……”

呂現被他蠢怒了:“要護工幹什麽吃的?家屬陪床幹什麽吃的?出狀況就來喊我啊。”

***

呂現一睡,屋子裏就安靜了。

炎拓洗漱了之後,關掉外屋的燈,進了手術室——白天看不覺得,晚上這兒就有點瘆人,因為手術室的光偏冷,到處又都是醫用器械,那些鋥亮的刀、剪、鉗具,多少有些陰氣森森。

聶九羅躺在手術床上,還是那副昏睡的模樣,嘴唇有些幹結,炎拓開了瓶純凈水,用幹凈的棉簽蘸濕,給她潤了潤唇,說了句:“原來你是瘋刀啊。”

她聽不見,很安靜很安靜。

能睡著就是好事,炎拓張開毯子,給她全身罩上,然後拖了張椅子坐到床邊:雖說屋裏有暖氣,但畢竟入冬了,晚間會降溫,蓋一層手術油布,遠遠不夠。

正要把她的手也送進毯子裏時,忽然發現,她的手在動。

還是那只右手,動得沒心臟復蘇時那麽狠了,但仍在動,時不時抽那麽一下。

真奇怪,整個人都那麽安靜,安靜到跟死只一線之隔,除了這只手。讓他忽然想起聶九羅在他車裏睡著的那次,也是有只手——忘記了是不是這只了——微微翹起,不肯跟身體一同睡去。

代表了什麽?代表她有那麽一根始終沒安全感的、焦慮的神經,像只張皇的小動物,即便在本主沉陷的時候,也始終不斷奔跑、四處張望,不得安息嗎?

炎拓伸出手去,把她的手輕握進掌心。

果然,像上次一樣,她的手,連帶整個人,立時靜寂下來。

炎拓握著她的手,肩膀靠上椅背,仰頭看天花板,以及高處的手術無影燈。

這大樓可真安靜啊,無影燈的冷光鏡裏,影影綽綽,扭曲地映出了他的形容。

炎拓想起了自己的父親炎還山。

***

炎還山死的那年,炎拓八歲,而在那之前兩年,生母算是“基本”死亡——身體尚在,人生傾塌。

對父母的死,炎拓都沒太大感覺,他是林姨帶大的。“林喜柔”這個名字對他來說,從來沒有指向過母親。

對於更小時候的事,他只有模糊的記憶,但分辨不出到底是記憶還是臆想。

比如他依稀記得,自己有個妹妹,很可愛,很漂亮,說話時嬌聲奶氣,跟林喜柔提起時,林喜柔說:“你記錯了。”

他堅持過一兩次自己的意見,每一次,林喜柔都大發脾氣,於是到後來,他再也不提,也漸漸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沒有妹妹。

……

炎還山死於癌症。

死之前,他已經神志不清了很久,整個人形容枯槁、行動遲鈍,醫院建議居家休養,說是再治療也沒太大意義了。

他會在炎拓做作業時硬守在他身邊,嘿嘿笑個不停,笑到口水都流到了他的書本上,趕也趕不走。

幾次之後,炎拓習慣了鎖門,炎還山也習慣了蹲在門口,間或向著空氣小心翼翼解釋:“小拓做作業呢。”

他會一大早就起床疊衣服,一件一件,疊進行李箱,然後偷偷摸摸拖著行李箱來找炎拓,壓低聲音,神秘兮兮說:“今晚的火車,我們車站見。”

然後咧嘴一笑,滿臉洋溢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