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⑥

聶九羅住進劉長喜家的頭兩天,是睡多醒少,第三天開始,作息漸漸恢復,生活也漸漸無聊。

畢竟多數時間只能躺著,劉長喜家又沒什麽消遣——電視倒是特意搬她這屋來了,但她原本就不愛看電視,再說了,頻道從頭調到尾,也沒什麽好看的。

想玩手機,自己手機應該廢在機井房、多半被炎拓處理了,她總不能抱著劉長喜的手機不放,那還是個老舊款。

想看書,劉長喜就不是個看書的主,找遍全屋,給她找來一本《超盈利餐館小老板的生意經》,她翻了兩頁,覺得自己這輩子下館子就可以了,經營什麽的,大可不必。

想聊天,跟阿姨聊不到一起去,阿姨是個話癆,講起自己鄰居的小姨的婚姻故事來滔滔不絕,聶九羅原本就是個好奇心匱乏的人,哪有精神去聽八竿子都打不著的人的情感史?

是以阿姨只要有擺忽的跡象,她就眼皮輕闔、滿臉疲憊,一副我身體虛弱急需休息的模樣,阿姨察言觀色,一般會立即停下、輕手輕腳退出屋子,留她一個人好好“靜養”。

這期間,她給炎拓打過一個電話,原本是想問問他機井房之後發生的事——雖說她自己也能推測出一二,但總沒他知道的全,比如她脫險是脫險了,但陳福呢、韓貫呢,都哪去了?

沒想到電話打的不巧,十一點多打的電話,他居然正在“跟蹤地梟”,還是一跟“好幾個”,聶九羅些須說了幾句之後就掛電話了:將心比心,她自己處境緊張的時候,也沒心思接什麽電話。

但等炎拓報平安等了很久,她不久前剛差點死地梟手上,知道這種東西難對付,時間拖得越長越擔心,腦子裏出的畫面都是炎拓死了:被斷喉了、槍殺了、咬死了、撕裂了、埋了。

終於等到那條“我回來了,平安”的短信,長長籲了一口氣,身體支撐不住,又沉沉睡去,快睡著的時候,心頭還掠過一陣歉疚:人家炎拓明明活得好好的,在她這兒,都花式死八十回了。

這一覺,直睡到第二天下午。

枕邊的手機沒了,應該被劉長喜拿走了,然後多出幾樣,估計是讓她消遣的。

一副撲克牌——真不是拿來氣人的?她還能自己跟自己打撲克?

一副大英雄逃離魔窟的飛行棋,雖說是雙人遊戲,勉強可以自娛自樂,不過一看就知道不是正版,是仿了人家的形制、自己瞎編劇情的那種。

還有兩個花布縫成的小沙包。

都是很有年頭的消遣,符合劉長喜的年紀和性子。

太陽正是最最明亮、將衰還沒衰的時候,聶九羅躺在床上,看了會被映照得發亮的窗紗,輕輕嘆了口氣,然後屈指叩了叩床頭板呼喚阿姨。

她又要度過艱難洗漱且無聊的一天了。

***

洗漱過後,聶九羅喝了半碗骨頭湯,吃了兩塊蒸芋頭,阿姨過來收拾碗筷的時候跟她告假,說是家裏有點事,待會要趕過去,之前也跟劉長喜提過,這一晚就不能陪夜了。

不能就不能吧,反正自己晚上的事也少,聶九羅遲疑著點了點頭,有點擔心萬一要去洗手間可怎麽搞。

阿姨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慮:“聶小姐,要麽就讓老劉扶你到門口,或者你可以扶著墻、慢慢走,只要不抻到傷口就行,人家那些生完孩子的,第二天也就下床走路了,走兩步沒關系的。”

行吧。

阿姨走了之後,聶九羅百無聊賴,躺在床上擲沙包玩,中途一個不小心,沙包擲床下去了,夠也夠不著,只好幹躺著了。

躺到八點多,劉長喜回來了。

進門時就在打電話,聶九羅聽到他說:“沒事,挺好,阿姨說吃飯也能吃得下了……”

這應該是在說她,多半是炎拓打來的,聶九羅豎起耳朵。

“嗯,是,昨天阿姨給洗了頭,姑娘家,愛幹凈。”

“就是啊,能看得出來,她在這挺無聊的,哦,好好……”

說話間,劉長喜已經進來了,見她正醒著,有點驚喜:“哎哎,小拓,聶小姐醒著呢,要不要說兩句啊?”

聶九羅自然而然地擡手接電話。

劉長喜正要遞過來,又頓住了,然後看聶九羅,有點尷尬:“掛,掛了。”

掛了?

她還想問他事情呢。

再說了,這是有多忙,跟劉長喜說了半天,跟她卻連問候一聲的時間都沒有?

聶九羅空伸著的手慢慢蜷回,善解人意地笑了笑:“估計忙吧。”

但心裏怪不得勁的:以前求著向她探聽消息的時候,他可不是這樣的。現在是覺著救過她,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就可以敷衍她了?

頓了頓,問劉長喜:“他剛說什麽?”

劉長喜說:“就跟前兩天一樣,問你恢復得怎麽樣,吃得好不好……”

聶九羅:“不是,就是你說我在這挺無聊的,他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