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⑧

炎拓從收到聶九羅那條閱後即焚的信息開始講起。

聶九羅還好,不屬於動不動就發問型,但事涉自己時,難免要多了解一下。

她第一個問題是:“把我裝箱子裏了?就是裝陳福的那個?”

得了炎拓確認之後,內心頗有點不平:居然跟陳福用過同一個箱子。

但又不好說什麽,總不能要求炎拓做到一客一換吧。

接著往下聽,聽到是呂現給她救治,第二個問題來了:“這個呂現,多大了?”

炎拓:“二十七八吧。”

“才二十七八,就能當醫生了?”

炎拓說她:“你還沒到二十七八,不已經是個藝術‘家’了嗎?”

聶九羅:“這可不一樣。”

醫生的資歷和經驗很重要,屬於熬年頭、越老越吃香型,常聽說天才畫手、天才雕塑家,聽說過天才醫生沒有?

炎拓說:“呂現這樣的,要是在正經大醫院做事呢,這個年紀,當主治醫生都不夠格,但反正是‘違規操作’,他早幾年就各種操刀了。再說了,人家好歹把你救回來了。”

聶九羅輕咬了下嘴唇:“沒給他配個……女護士什麽的?”

她不是傻子,醒來的時候,躺在劉長喜家的床上,身上穿的是新睡衣,簡言之,從前的那一套,包括貼身的,都沒了。

炎拓輕咳了兩聲,掌心有點微燙,他蜷回手,又挪了下身子,說:“配了。”

說完了,拿過杯子喝水,以示自己嘴很忙,暫時沒空答話。

聶九羅沒再問,把掌心那團塑料膜撚得哧啦響,末了說了句:“你繼續說。”

謝天謝地,一杯水都快被他喝完了。

炎拓放下水杯,接著說後來的事。

林伶這一節,原本想略過了不說,再一想,一人計短二人計長,而且聶九羅是個外人,從旁觀者的角度看問題,或許能提供點新思路,所以也揀關鍵的跟她說了。

聶九羅果然很感興趣,問他:“有紙筆嗎,我記一下。”

書買得多,書店給附贈了本子,筆也是現成的,炎拓都遞了給她,聶九羅揀了本厚實的雕塑書當墊板,本子攤開,垂下頭,寫下“林伶”兩個字。

炎拓有點出神地看她,於他而言,這是很新奇的體驗,他頭一次有了和人“共同”商量事情的感覺——從前和林伶也有過,但林伶的性子,還是太過依賴別人了,多半聊著聊著,就成了他一人主導。

聶九羅的頭發挺長,因著低頭寫字,軟軟堆拂在被角,很柔很順。

她沉吟了會:“林伶是林喜柔領養的?從哪兒領來的?”

炎拓搖頭:“不知道,也沒處去打聽。林伶被領養的時候,太小了,只記得老家是在很窮的鄉下。”

一個地梟,幹嘛要去鄉下領養一個小女孩呢?

聶九羅:“這個林伶,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嗎?”

“就目前看來,沒有,真就是一個普通人。”

“她還逃過一次?”

“沒錯,那時候她發現林姨不少詭異的地方,心裏很害怕,逃過一次。沒兩天就被抓回來了,林姨還發了好大脾氣。”

聶九羅看他:“你背後也叫她‘林姨’?”

在她看來,炎拓當林喜柔的面這麽叫可以理解,畢竟要掩飾嘛,但背後就大可不必了:炎拓的所作所為,明顯都是針對她的,甚至還打聽過“怎麽殺死地梟”。

炎拓說:“就這麽叫吧,也別當面背後兩個稱呼了,萬一沒注意當她面說溜嘴了,或者夢話的時候說多了,那可怎麽辦。”

也對,聶九羅在林伶的名字旁寫下“第一次逃跑”幾個字,又問:“那然後呢,她沒再跑過?”

“沒跑過了,一是不敢,二是那之後,她的行動就受限制,出門總會有人跟著,有時候是緊跟,有時候是那種……”

炎拓斟酌了一下怎麽說才合適:“那種,你沒看見人,但心裏知道,有人在暗處盯著。”

聶九羅“哈”了一聲:“你覺得,林喜柔是對你好,還是對林伶好?”

炎拓實事求是:“我。”

聶九羅:“但是你沒她重要。”

沒她重要?

自己沒林伶重要?

炎拓一時沒擰過彎來:憑良心說,只看表相,林喜柔對他是真不錯,這麽些年,林伶挨過耳光,挨過罵,他完全沒有。

聶九羅說:“我說的是‘重要’。林伶跑了之後,沒兩天就被找回來了,你被板牙囚禁了兩周,才被救了出去。”

“接下來,林伶就生活在某種程度的監視之中,而你相對自由,還能到處跑——給人的感覺,林喜柔沒了你沒關系,沒了林伶很要命。”

炎拓仔細琢磨了一下她的話,喃喃了句:“以前真沒往這個方向想過。”

以前他只是覺得,林喜柔收養林伶必有原因,重要不重要什麽的,從沒想過。

聶九羅:“那是因為在你的觀念中,重要等於關愛,一個人對你重要,你就會自然而然去關愛她。但林喜柔偏偏對林伶不那麽好,還比不上對你,所以你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