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①①(第2/3頁)

他瞪大眼睛,又閉上,再睜,幾次之後,視力逐漸適應,終於看清楚了。

這是半夜,屋裏,看內部陳設,應該是民宅。那抹燭焰是真的,是桌子上一根燃著的白蠟燭,蠟燭立在一個小碗裏,燭淚正慢慢往下滴。

桌面上很亂,堆了不少物件,有是化妝品,也有小碟小碗,桌旁有把正對著他的椅子,椅子上坐了個年輕的女人。

太詭異了,這個女人內裏穿的是睡衣,翹著條腿,擡起的那只腳上勾掛著顫巍巍的棉拖鞋,睡衣和拖鞋都是可愛家居風,但外頭罩的卻是件版型很正的純黑女用大衣,仿佛一層冷冽肅殺當頭罩下,罩得下頭那點可愛壓根也不可愛,反而趨近挑謔。

她有很長的頭發,細密壓眉的劉海,劉海的暗影投進眼睛裏,一對眸子幽深如潭,眼線是全包的,挑起桀驁的細尾,皮膚蒼白,嘴唇卻塗抹得鮮紅,燭光映照下,近乎暗紅,還鍍上了一層細膩油潤。

聶九羅柔聲細氣:“你醒啦?還認識我嗎?”

陳福茫然,一是因為剛剛復活,和一切都有點脫節,二是他跟聶九羅只見過一次,她狀態前後相差太大,妝容變得也大,一時間還真認不出來。

但她必然不是善茬,陳福意識到自己嘴裏被團布塞得死緊,舌頭都被擠壓得沒法動,整個人蜷曲著躺在箱子裏,不是平躺,而是倚躺——箱子呈夾角斜靠在墻上,萬向輪被刹車鎖定,為防止箱體滑落,最底下還拿東西抵住了。

聶九羅說:“咱們先定個規矩,我有點神經衰弱,不能聽人大聲講話,咱們呢,就心平氣和地慢慢聊。我在手機上,特意下了個分貝儀……”

她一邊說,一邊把手機屏幕朝向他,同時立放在了手機座上。

陳福看到了分貝儀的頁面,上頭是分貝刻度鐘表盤,下頭是分貝音量的變遷線,指針忽顫忽顫,分貝線忽高忽低,其實表達的是一個意思。

“我設了六十分貝的警戒線,所以你別大聲,一旦過線,就會有嘀音提示。過線的人,得接受懲罰啊。”

邊說邊咯咯笑起來,不過笑得很輕,然後拈起一根刷頭很細的化妝刷,在小碟子裏蘸了蘸,稍稍彎下腰,從他右眉心處起筆,一路下拖,拖過眼皮,拖至下眼瞼下方,寫了個“1”字。

“刷子上蘸的是油,說好了,你聲音要是大了,我可就得用天生火給你燒一道了。”

說著,伸手扯下他嘴裏的團布。

因著她的這一趨近,陳福認出她來了。

“你,你是那個瘋……”

話剛出口,眼角余光瞥到手機頁面上,指針和變遷線都在狂顫,趕緊壓低音量:“瘋……瘋刀?”

聶九羅誇他:“對,就這樣,小聲說。”

又指了指被大衣蓋住的身體一側:“你把我這條胳膊給掰了,我可是很生氣啊,氣到分分鐘都想送你下去、和韓貫團聚。所以你要珍惜生命,很溫柔地跟我聊天,把我哄開心了,我今天就不殺你。”

陳福打了個寒顫,韓貫,對,他想起來了,韓貫死了,一張臉癟得像骷髏。

聶九羅說:“你可別覺得,今天不殺你沒什麽了不起的,做人呢要堅持,要滿懷希望,你看我,我當時就堅持到最後、等來炎拓救我了不是嗎?你也堅持堅持,保不齊林喜柔就來救你了呢。”

她越是和顏悅色,陳福後脊心就越是涼得厲害,覺得這女的腦子不正常。

“我問你啊,你的血囊怎麽樣了啊?身體還好?”

陳福幹咽了一口唾沫,腦子裏不斷嗡響:這女的,這女的怎麽會知道血囊的?

聶九羅面色一沉:“問你話,你還不愛搭理我,你這樣,我可就不高興了啊。”

說著,桌面上揀了根火柴,湊向火頭。

火柴頭包磷,燃起時哧啦一聲輕響,陳福被這火光小爆驚了一下,只覺得右眼皮上狂跳,趕緊說了句:“還好,還好。”

表現不錯,聶九羅橫拈火柴梗,輕吐一口氣吹熄,又左右晃了兩下防復燃,才又慢慢道:“那你的運氣,比隔壁的可好多啦。”

說著,朝隔壁努了努嘴。

隔壁的?隔壁還有誰?

陳福一頭霧水。

聶九羅嫣然一笑:“就是那個姓李的小姐姐啊,她好可憐哪,一直咳嗽,腰都直不起來。你說和她相比,你是不是運氣好太多了?”

姓李?李月英?

陳福頭皮發麻:“你把她……她也弄來了?”

聶九羅奇道:“有炎拓當內應啊,誰我弄不到?再說了,就是因為把你們給綁來了,林喜柔才急得要命,派人四下裏找啊。別說我沒給你機會,我等著她呢,就看你能不能哄我到那時候了。”

陳福又咽了口唾沫。

其實依他的脾氣,早恨不得暴跳了,但一來韓貫的慘狀猶在眼前,二來聶九羅有句話說得沒錯,也許多撐點時間,就多點希望呢?林姐是個聰明人,也許……也許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