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次日一早。

賈棠忍著宿醉頭疼,從地上坐起來,敲了敲酸疼的頸肩。

天邊曉光初現,微涼晨風吹入室內,此地獨他一人,桌面酒盞東倒西歪,幾個骰子灑在地上,燭台上的燈火也熄滅了。

滿眼寂寥之景,賈棠惆悵嘆口氣。

顧末澤就罷了,師父竟也丟下他獨自回去了。

哼。

賈棠揉著眼睛準備出門,想起房間有張床,回頭瞅了眼屏風。

一件眼熟的天雲服,另一件.....

賈棠依稀記得昨夜顧末澤說起‘心上人’的事,恍然大悟,臉上露出曖昧不已的表情,做賊般輕手輕腳繞過屏風,紅羅帳後,隱隱兩道身影挨在一起熟睡。

他輕手掀起紅紗,床榻上,顧末澤懷裏抱著一人。

那人掩在被褥下,呈現出的身形輪廓纖瘦,烏發淩亂散在枕間,白皙臉頰埋在顧末澤頸窩,遮得嚴嚴實實。

賈棠看不到,心癢難耐。

他立在床邊努力朝內探去頭,又瞅見對方漂亮細致的下頜線,雪白脖頸,以他多年經驗,定是個美人!

那人動了動,似乎要醒了,一只瑩白赤足率先從被褥裏探了出來,圓潤的腳趾透著點粉,微微蜷著,長腿略一伸展,雪足有氣無力地蹬了蹬。

賈棠眼皮一跳,匆匆忙忙收了視線,目光轉到顧末澤臉上,表情一下猙獰了。

平時不顯山不露水。

好福氣啊混蛋!

賈棠做出張牙舞爪的動作,打算惡狠狠將人拍醒,這時,埋在顧末澤頸窩的臉頰動了動,露了出來。

一張熟悉的面容映入賈棠豁然睜大的眼眸。

剛睡醒,秋水似的眼眸四處張望,透出些許懵然。

看到床邊伸出‘利爪’的石化身影,聞秋時疑惑地歪了歪頭,對上瞳孔驟縮的徒弟,悶聲道:“你幹嘛?”

話語落下,一聲崩潰怒喝沖破雲霄。

“啊啊啊啊啊——”

“顧末澤,你這畜生對我師父幹了什麽!!!”

花樓上空抖了抖。

大門外,四周空氣跟著顫了顫,隨後重新陷入凝滯。

門口長階與街道相通的地方,大清早圍了不少人,中間部分,左側站著一個抱琴的白衣女子,右側立著一個撫花的紅裙女子,兩人皆戴面紗,身後一邊跟著藥靈谷的人,一邊跟著南嶺的人。

兩者在花樓外相撞,氣氛微妙。

周圍路人已經看傻了眼,對這難得的奇觀拍手稱絕。

修真界有個美人榜,第一第二輪流坐,不是南綺羅就是北莫莫。

南綺羅是南家金枝玉葉的大小姐,從小一紙婚書伴身,那時楚家下任家主不知道是誰,但家主夫人已定了她,因而,南綺羅算是被南家和楚家兩家千嬌百寵長大的。

她自幼被養在閨閣,旁人也不知道容貌,直到豆蔻年華險些香消玉損,被聞郁救下後,才逐漸出現在世人眼中。

那時眾人才知曉,南綺羅生了一張傾城容貌。

一襲紅裙,舉手投足婀娜多姿,惹得一眾青年才俊喊出“人人爭當楚家主”的口號。

當時南綺羅風頭無兩,毫無爭議的修真界第一美人,直到不久,北域出了個北莫莫,據說姿容猶如出水芙蓉,清冷氣質好似天外仙。

但被北莫莫出身花樓,盡管僅是撫琴,依然落人口實,少有人將其與身份尊貴的南綺羅相提並論,直到神醫將她收為徒,成為藥靈谷的聖女,眾人才明目張膽對比兩人。

可無論怎麽比,都是平分秋色,難分一二。

之後,楚柏月登上家主之位,眾人開始感嘆南綺羅與其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恰逢其時,楚柏月多次前往藥靈谷尋北莫莫,甚至有次帶回南嶺,與其走得很近,消息傳出,民間關於三人愛恨糾葛的話本賣得熱火朝天,所有閑散人士沸騰起來,茶余飯後的話題層出不窮。

#南綺羅、北莫莫:“你愛我還是愛她?”#

#朱砂痣與白月光?楚柏月:“我全都要。”#

#符主割袍斷義,竟然因為——“往後吾與你不是好友,你將是我妹夫,快快叫聲‘聞郁哥哥’!”#

可惜此事並無後續,只依稀有楚柏月與北莫莫仍在書信往來的傳聞。

多年後的今日,不曾想,晚些時候到攬月城的楚柏月,南綺羅會先一步他從南嶺趕到,更不曾想,北莫莫晝夜不息回了城,尚未歇息便趕往花樓。

兩人恰巧在樓外相撞。周圍路人不由自主停下腳步,相隔甚遠都感覺到僵硬的氣氛。

“雖說一南一北,往日無怨今日無仇,但中間參雜個楚柏月,兩人關系果真不好,半盞茶的時間竟對視著一言不發,誰都不肯先動露出破綻。”

“豈止是不好,你看北莫莫一貫柔和的眼神,竟少有的冷銳。”

“南姑姑笑意也淡了,手中的花都快掐斷了!”

一群看熱鬧不嫌事大,前來尋長老的天宗弟子,本想越過這些人,邁上長長的石階,但想到要在南綺羅與北莫莫的眼皮底下,闖過中間地帶,不免頭皮發麻,畏縮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