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兩人無男女之別,若換個出場方式,聞秋時可能還會樂呵調侃兩句,一起沐浴也沒有任何問題。

但此時,面對滿天驚雷。

聞秋時恨不得找地縫鉆起來。

顧末澤好好洗著澡,被他不遠千裏用法術趕來偷襲,說不定以為他故意為之,不知該如何打破沉寂,聞秋時思忖了會兒,手負身後,糾結地豎起拇指,“身材不錯。”

身後一聲低笑。

嘩啦水聲響起,顧末澤在穿衣物。

聞秋時松口氣,看樣子沒把他當作故意偷看師侄沐浴的變態師叔,如今一片落葉為證,他拜入仙君門下,顧末澤是他名正言順的師侄了。

聞秋時挺直腰杆,過了會兒,端著師叔姿態堂堂正正回頭。

顧末澤正好朝他伸出手,穿著白色裏衣,修長脖頸凝著水珠,漆黑眼眸如浸在夜色中,幽暗深邃。

聞秋時手腕被握住。

顧末澤垂眸道:“水冷,師叔別待在裏面。”

聞秋時臉上余熱未消,蒼白臉頰難得浮現紅潤色澤,耳朵紅紅的,整個人像在熱水裏泡久了,有些暈乎。

顧末澤視線落在他身上,手指緊了些。

豆大的雨從天空落下,融入清澈見底的池水,聞秋時被拉上岸,渾身濕漉漉的,夜風兼雨打在身上,羸弱的身體終於察覺到絲絲冷意。

他咳了聲,一件嶄新的暖裘披在身上。

“你到底有多少件?”聞秋時儲物戒內暖裘已有一堆了,都是顧末澤給他披上的。

“很多,以前......”

顧末澤話起了個頭,大抵覺得過往沒什麽可談的,沒有繼續說,轉而撐起一把油紙傘,“浣花峰只有仙君一間木屋,好在有亭台水榭可以躲雨,我帶師叔過去。”

聞秋時點點頭,邁開濕答答的腳步。

顧末澤沒說完的話,他倒是知曉,天宗後山極冷,常年堆雪,顧末澤幼時隔三差五被罰在後山悔過,冰天雪地縮著小身軀,最大的願望便是有件暖和寬厚的衣裳,可以抵禦寒冷。

等有他能力給自己添衣買物的時候,其實已不需要這些暖和衣物,只是出於滿足小時候的願望,買了許多。

聞秋時打了個噴嚏。

顧末澤擡眸望夜雨,停下腳步,將傘遞給他:“師叔拿著。”

“哦,好!”聞秋時手從暖乎乎的白裘中探出,指尖殘留著水漬,接過傘。

顧末澤俯身將人打橫抱起:“師叔靠著我暖和些。”

雨水沿著晃蕩不定的傘沿滑落,聞秋時驚得險些丟開傘,突如其來的懸空感,加上微涼雨夜裏溫熱氣息襲來,讓他全身緊繃,如臨大敵。

他撐傘擋在兩人頭頂,聽著周圍雨聲淅淅瀝瀝,過了好一會兒,僵硬的身體才軟了下來。

傘柄擱在顧末澤肩膀。

他側過臉,聞秋時睡著了。

北莫莫上次診脈後,大大小小的疾說得一清二楚,唯獨嗜睡拿不穩,她歸結於這具身體自我調節,用入睡來減少各方面的消耗。

北莫莫得神醫真傳,她都以猜測之言,其他靈藥師更難說出所以然,只有等神醫親來。

聞秋時一覺睡醒,曉光初現,雨後天晴。

他坐在一座亭子的長椅上,腦袋枕著顧末澤肩膀,身上裹著昨夜的白裘。

顧末澤拿著卷軸,垂眸研究法術。

一陣晨風穿過,帶來雨後清新自然的空氣,顧末澤額前碎發微動,側過頭看他,正此時,一個小小的紙東西闖入兩人視線。

那是只紅色的千紙鶴,宛如活物,嘴裏叼著朵小花。

花上粘著朝露。

它扇動著翅膀,從亭間一掠而過。

聞秋時與顧末澤對視一眼,追了去。

浣花峰常年只居住著盛澤靈一人,周圍設有結界,這顯然有人用法術操控的紙鶴從何處而來?

林間小屋。

紅紙鶴停在木窗前,微低下頭,將嘴裏叼著的一束花放下。

“喳、喳。”

叫了兩聲後,紙鶴一動不動待在窗沿。

片刻,屋裏傳來動靜。

“吱”的聲,窗戶打開了,出現在窗口的盛澤靈青緞遮眼,嘴唇透著點白。

他聽到“喳”的鳴聲,擡手往前,試圖摸到每天清晨來鳴叫的小鳥,觸碰到花後,俊眉好似無奈地蹙了蹙。

千紙鶴:“喳、喳。”

盛澤靈:“我知道了。”

千紙鶴扭頭飛走,待盛澤靈聽不到響動之際,一團火焰將紙鶴包裹,化作灰燼。

不遠處望見這幕的聞秋時,喚了聲“師父”,叫住轉身離去的身影。

房門打開。

聞秋時立在門口:“師父,剛才那是什麽?”

盛澤靈在木屋待了十來年,一桌一椅方位熟練於心,將花放在桌面:“峰裏一只小喜鵲,進來吧,天晴了是嗎?”

盛澤靈目不能視,聽‘喳、喳’的鳴叫,並不知是千紙鶴,以為來的是喜鵲。

聞秋時意識到這點,眉頭微皺,先道了聲“是”,屋前小院子裏,顧末澤提著燒好的熱茶過來,與他一起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