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七年 人盡皆知

太昌六年夏, 茗芳苑中忽然買進了大批茉莉花,整個宅院到處都飄散著茉莉香氣,隔著院墻在街上都能聞到。

長樂郡主素喜茉莉, 京城許多人都知道, 但以前也沒像今年似的在院子裏擺滿了。

更令人奇怪的是,她幾乎不再參加各種宴飲, 偶爾出門也是一身素衣,看上去竟似在守孝一般。

有人覺得奇怪, 特地去打聽一番, 才知道蘇常安過世了。

秦昭已經被過繼給秦家, 按理說蘇常安已經不算是她的父親, 但在蘇常安過世後她卻仍願守孝,京城許多人都稱贊她孝順。

沒有人知道, 秦昭之所以喜歡茉莉,是因為她母親喜歡茉莉。她自幼耳濡目染,便也跟著喜歡。

她如今身著素衣, 也不是為了蘇常安,而是為了秦氏。

當年秦氏亡故, 究其根本, 是因為蘇常安。

若非蘇常安管不住自己, 和魏氏有了首尾, 又誕下孩子, 也不會有後面那些事, 她也不會死的那麽淒慘。

如今蘇常安自作自受, 死於魏氏之手,當年死不瞑目的秦婉嫣大概也能闔眼了。

秦昭著素服三個月,直到花期結束, 才換回了以前的衣裳。

眾人本以為至此她與蘇家的關系就算徹底斷絕了,誰知一年之後,卻聽到魏氏鋃鐺入獄的消息,而狀告她的,正是長樂郡主。

魏氏殺了蘇常安後也心慌過一段時間,但過了些日子見沒人察覺,也就把懸著的心放下去了。加上蘇常安手中那些家產理所當然地落入了她手中,她更覺得自己當時狠下心是對的。

她拿著這些錢暫時度過了難關,把蘇盛炘抵出去的房契地契贖了回來,還將他關在院子裏三個月沒讓出門,直到確定蘇常安的死沒有引人懷疑,蘇盛炘又再三保證不會再去賭,這才將他放了出來。

可蘇盛炘已經染上賭癮好幾年,哪裏是說戒就能戒的。

他出來沒多久就背著魏氏又進了賭場,且越賭越大,最後欠下了一筆巨款,因為還不上錢而被扣下,還被打斷了一條腿。

魏氏雖對蘇盛炘好賭成性感到氣惱,但也見不得他受這種罪,只得想辦法湊錢再去給他填窟窿。

她原想賣掉兩間鋪子抵債,誰知掛出去的鋪面卻一直無人問津。個別幾個願意接手的,也把價格壓的極低,遠非平日裏的正常價。若按這個價錢賤賣出去,她把手裏的家產都變賣了也就將將夠還上蘇盛炘的欠下的債而已。

魏氏以為是當地人知道她急用錢,故意壓價,便想讓賭坊寬限她一些日子,她派人去京城,將京城的宅子賣了。

那宅子她原本是想留給蘇錦頤住的,但蘇錦頤不想再和他們扯上什麽關系,早搬出去了,單獨在城南賃了一間小院,一家四口擠在裏面。

蘇宅空了這些年也沒人住,還要一直留人收拾打理,平白浪費銀子。

左右魏氏也不打算再搬回去了,便決定將這宅子賣了。

若還不夠,她就再賣一間京城的鋪面。

可賭坊哪有那麽好說話,她說寬限時間就寬限時間?

見她拿不出銀子來,賭坊的人當即又打斷了蘇盛炘一條胳膊。

蘇盛炘哭爹喊娘,埋怨他娘心裏只有銀子,不顧他的死活,明明能湊齊銀子卻不肯去湊。

魏氏惱他這麽大了卻還不懂事,卻又無法因為惱怒而棄他於不顧。

她求爺爺告奶奶,跪下給賭坊的人磕頭,這才終於讓他們松了口,答應再多等一段時間,但前提是她要先還上一部分債才行。

魏氏無奈,咬牙賤賣了青州的三間鋪面和一處良田,先還上了一些,又趕忙叫人去京城賣宅子。

她怕賭坊的人繼續傷害蘇盛炘,叮囑下人一定要盡快賣出去,哪怕便宜一些也沒關系。

京城寸土寸金,哪怕是比尋常價錢便宜個兩三成,也是一筆不菲的銀子了。

誰知下人去了京城,卻許久沒有回音,在她等不及想再派個人去看看的時候,才收到京城來信,說是無人願意買他們的宅子,只有長樂郡主肯收,但只出一百兩。

一百兩,在京城連間柴房都買不到。

時至此刻,魏氏哪還不明白,自己之所以賣不出鋪子和宅子,都是秦昭的手筆。

她氣的將信撕了個粉碎,又摔碎了桌上一套茶盞,聲嘶力竭地吼道:“都過去這麽多年了,她到底還想怎麽樣!”

下人噤若寒蟬,誰也不敢說話,連呼吸聲都盡量放輕了,就怕惹她不快。

偏偏這時賭坊又來了人,說是時限到了,讓她趕緊拿銀子。

魏氏這會兒覺得整件事情哪哪都不對,對來人道:“你們也是秦昭的人是不是?你們故意讓我兒染上賭癮,故意要來謀奪我的家產是不是?”

對方矢口否認:“秦昭是誰?你在這胡說些什麽屁話?告訴你,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趕緊拿銀子來!不然你兒子這次可就不是斷手斷腳那麽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