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2/3頁)

休閑區的娛樂設備,現在也都被改成實用性的物品,陸鹽甚至看見自制的發電機跟蒸餾器,它們靜靜待在角落。

一個戴著眼鏡的清瘦男人,在地板上專注地拆卸一台精密復雜的儀器,一堆零件被他強迫症似的擺放得整整齊齊。

其他人要麽在擺弄菜園,要麽就是在收集蒸餾的凈水,每個忙活的人在看見陸鹽時,都停下來打量他。

這些人的臉色跟少年一樣蒼白,在這裏待了十幾年,每個人的身體狀態都不太好。

陸鹽匆匆跟他們對視了一眼,然後跟著長發少年進了一間主臥。

這間主臥也堆砌不少雜物,乍一看很淩亂,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雜而有序。

房間放著兩張床,其中一張床上躺著一個滿臉病容的女人。

她面容消瘦,眼窩凹陷,目光卻一如既往的溫和堅定,像沙漠裏的生石花,在惡劣的環境也能開出特別的花。

陸鹽看著她,鼻翼微微翕動,喉嚨像堵了什麽東西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女人溫柔地注視著陸鹽,她伸出枯瘦嶙峋的手,輕聲喚他,“鹽鹽。”

陸鹽眼睫顫了顫,他慢慢傾低身體,像小時候那樣抱住她的腰,將臉埋在她的胸口,沙啞地回應他。

裴曦垂眸看著陸鹽,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頭發,眼眶發紅,“時間過的真快,一眨眼我的兒子就長這麽大了。”

“嗯。”陸鹽嗓子像被鹽水泡過似的又澀又啞,“您怎麽了,是生病了嗎?”

裴曦低咳了兩聲,仍舊笑的溫柔,“是生了一些小病,不過見到你好了很多,這些年,咳咳,你過的還好嗎?咳咳……”

壓抑在喉間的咳聲再也止不住,裴曦狂咳了數聲,嘔出一口血,血裏似乎還夾雜著什麽。

一聲比一聲劇烈咳聲,像是要刺穿陸鹽的耳膜,他慌忙拍著裴曦的後背幫她順氣。

但效果甚微,一旁的少年也變了臉色,他走過來熟練地做著急救。

陸鹽怔怔地給少年讓開地方,他站在擁擠的房間,罕見地露出了無措。

床單雖然是幹凈的,但因為許多年沒有換過,日積累月留下許多難以洗掉的痕跡。

陸鹽看著磨損嚴重的床單邊緣那片褐色的汙漬,心立刻揪了起來,鈍疼蔓延開。

在少年的急救下,裴曦呼吸逐漸平穩,但臉色還是不好。

少年喂了她一些藥跟凈水後,給裴曦戴上了氧氣罩,讓她躺回到了枕頭上。

裴曦呼出的白霧繚繞在透明氧氣罩,隨著下一次的吸氣,白霧很快又消失了。

她看著站在床頭茫然無措的陸鹽,慢慢擡起自己的右手,陸鹽連忙走過去,握住那只手。

裴曦一手抓著陸鹽,另一只手牽過少年的手,將他們的倆手疊在一起,她像累極了似的,慢慢合上了眼睛。

看著呼吸罩上的白色霧氣,陸鹽喉頭攢動,許久他才開口,“媽媽得什麽病了?”

少年搖頭,他眉眼低垂,用一種很平靜的口吻說,“不知道,這裏的人都是這樣死的。”

他出生時,這裏有很多人,後來不斷在減少,他們先是免疫力低下,經常高燒咳嗽,之後身體出現輻射斑,再之後就是嘔血、死亡。

死這個字,讓陸鹽火燒似的難受,他接下兩顆襯衫扣子,低低喘息著,心口又悶又痛。

陸鹽目光落在床上的人,嘶啞著聲音問少年,“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說,“流明。裴流明。”

陸鹽看向他,重復了一遍,“流明。”

裴流明解釋,“計算光通量的物理單位。”

裴曦是物理學專家,起個這樣的名字也不足為奇,陸鹽‘嗯’了一聲,沉默了片刻,還是沒忍住糾正他——

“流明是計算光通量的物理單位。你要這樣說別人才明白,懂嗎?”

要不是陸鹽多少懂點物理知識,都不知道裴流明突然冒出這句什麽意思。

裴流明像個老實的學生,把陸鹽的話重復了一遍,“流明是計算光通量的物理單位。”

陸鹽沒再說話,輕輕地撫摸著裴曦的手,他記得以前這雙手柔軟漂亮。

裴曦有自己的事業,而且在專業領域很優秀,他父親經常在家開玩笑說,這雙手應該只在物理實驗室發光發熱,不適合浪費在家務活上。

所以在家的時候,他父親從來不讓他母親幹活。

如今卻瘦得皮包骨頭,上面還布滿了斑點,陸鹽心疼極了。

看了好一會兒,陸鹽用光腦給外面的赫淮發了一條消息,告訴他,他母親還活著,讓赫淮不要擔心他的安全。

赫淮的細致入微在這個時候體現的淋漓盡致,“需要我回阿塞爾號,帶點食物跟藥物過來嗎?”

看得出這裏的人過得很拮據。

陸鹽:“需要。”

他現在非常後悔沒帶醫療機器人過來,床上的人明顯已經病入膏肓,陸鹽眼白爬出幾根血絲,眼尾也泛著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