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七章 鏡中的囚牢

艾比……

我的孩子……

我的……

女兒……

(咚咚……)

黑暗之中,唯一能夠聽到的,便只有這一聲的心跳聲。

(咚咚……)

已無法感受到四周的一切,就好似身體本就與周遭的黑暗相互交融為了一體,就好似自己本就應該屬於黑暗,屬於眼前的這片混沌。

(咚咚……)

眼前沒有所謂的光,眼前也沒有所謂的希望,有的便只是無法窺破的黑暗,有的便只是無法刺穿的沉淪。

(咚咚……)

我……

終究還是死了吧……

原來我的死……

是這般的一文不值……

就像是屍首下的蛆蟲……

肮臟……

又墮落……

周遭的黑暗,就這般包裹著喬爾·布洛林,而將視野拉遠,直至盡頭,也無法讓視線逃脫出這股黑暗的牢籠,無法讓他迎接所謂的光明。

喬爾·布洛林就這般如同嬰孩兒一般的赤(裸)著身子,然後蜷縮在了一起,這麽看去,竟是無比地孤獨。

黑暗就這般包裹著他,而他就只能像個懦夫一樣蜷縮在這裏,一動不動。

沒有人知道,喬爾·布洛林在這個空間內待了多久,也沒有人知道,他還要在這裏繼續待多久,可能連他本人都早已忘記了時間,都早已忘記了自己本應存在的價值。

而唯一陪伴著喬爾·布洛林的,便只有那一聲聲細微的心跳聲,除此之外,他便什麽都不再擁有了。

這裏的一切就好似一個只專注於關押那些心存原罪的牢籠,而眼前這些看不到盡頭的黑暗,正是這所牢籠所建造出來的枷鎖,在無形之中是將犯了罪的靈魂進行收監。

可是喬爾·布洛林並不明白,為何會是自己?

為何命運會選擇將他的靈魂給關進這座暗無天日的牢籠之中?

為何命運會選擇讓他的靈魂永世陪伴著眼前這無窮的黑暗?

按理來講,他才是被命運所拋棄的那個人,他才是被命運所應去眷顧的那個人,可是他卻看不懂命運的一系列操作,他壓根兒就不明白,為什麽生活要從他的手中奪去愛人的生命,之後又要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女兒死去,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

要知道,當那場雪崩爆發之後,當他一點點地將手中捧著的雪是慢慢地蓋在了艾比·布洛林的胸膛,他的世界也在那一刻開始為之徹底崩塌了,因為他知道,艾比的離去所代表的會是什麽,而對於他來講,在這個世上,他真的已經一無所有了,他連自己最愛的人都無法去守護,都無法救回,這樣的事,無疑是讓他對此開始心存芥蒂,而他自認為自己的這份無能,更是讓他在之後的那些年裏飽受心魔的折磨。

在剛開始的時候,喬爾·布洛林還能依靠著村子裏繁重的勞動,來讓自己心中的那份思念變得不再那般沉重,可隨著村子逐漸地步入了正軌,隨著所需要看護隊去做的事情逐漸地變少,他內心深處的那份孤獨,又逐漸地開始冒出頭兒來。

他開始酗酒,他開始肆意的打人,他為了化去心中的那股劇痛,他不惜損耗著自己的身體,去完成那些看上去近乎都不可能去完成的任務,他的脾氣越來越不好,也越來越奇怪,所以在之後的這些年裏,他身邊的朋友是一個個的都選擇了離他而去,或故意疏遠了他,或壓根兒斬斷了彼此的關系,而在村子裏唯一還能跟他有著相同臭脾氣的人,就只剩下托比·威勒一個人了。

不過也因為喬爾·布洛林老是以哪種不要命一般的玩兒法去活著,也是為他在村子裏是換回了該有的尊重和待遇。

在看護隊裏,喬爾·布洛林是唯一的一位能夠與隊長托比·威勒平起平坐的外族子弟,他更是村子裏唯一的一位可以不通過村委會的決策便能任意調動看護隊的外姓人。

由此可見,喬爾·布洛林的能力和本事,還是有的。

而現在,可悲的喬爾·布洛林就只能是讓自己就這麽一直保持個一絲不掛的模樣,然後蜷縮在這處黑暗的空間中,不能動,不能活……

黑暗就這麽包裹著他,就這麽靜靜地在等待著時機的成熟。

就這樣,時間在這片空間裏,早已變得沒有意義,以至於就連喬爾·布洛林本人都不清楚,他究竟在這個黑暗的空間內待了多久。

(咚咚……)

……

(咚咚……)

……

(咚咚……)

……

直至他發現,當這一聲心跳聲剛一落地,他竟然能擡起自己那雙早已變得無比沉重的眼皮。

原來……

這便是所謂的黑暗……

一眼望去,眼前盡是如墨般的漆黑,喬爾·布洛林完全就看不見眼前的一切,即便他想要低下頭去看看自己,也都辦不到,因為在這黑暗的包裹下,他連自己的身子都找不見,都看不著,而他唯一能夠知曉的事,便是自己的的確確的睜著眼睛在努力看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