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孩砸,叔叔小時候還抱過你呐!……(第2/3頁)

很快,畫面再變,肖宗鏡家遭突變,其父死於征途,母親也相思成疾,棄他而去。那是肖宗鏡此生遭遇的第一次重大變故,他茫然無措,不知前路何方。那段日子裏,謝瑾與謝惟每天都陪在他身邊。謝惟深知分寸,不會多說一句話。而謝瑾性子急,為了安撫他,他提議三人義結金蘭。謝惟聽了,立即答應。

十歲左右的小孩並不懂得復雜的禮儀,他們的結拜儀式十分簡陋。

結拜結束,謝惟和謝瑾先後開了口,都叫了他一聲:“大哥。”

這兩道稚嫩的安慰,在肖宗鏡心中重達千鈞。

那一刻,原本迷茫的前路瞬間清晰了,他告訴自己,他必須擔起兄長的責任。

後來謝惟榮登大寶,君臣有別,他們之間再也沒有過這樣的稱呼。一轉眼快過去二十年了,再次聽到這兩道聲音,他不禁眼底發熱。

一切似乎早已注定了。

他接著向前走,眼前飄起鵝毛大雪,謝惟躲在房間裏,嚇得嘴唇慘白。他抓著他的手腕,說道:“別怕,我絕不會讓他動你分毫。”然後他拿著一把匕首便離開了微心園。

明明是慘烈的一日,他的記憶卻很模糊,他當時的心神都被一股信念充滿了。他攔在武王謝邕前往微心園的路上,謝邕常年征戰,與肖謙關系不差,自然也認得他是肖謙的兒子。他叫謝邕來一條小路上,說要告訴他一些關於微心園的事。當時謝邕覺得自己已經勝券在握,沒把這十三歲的孩子放在眼裏,便真的獨自去巷子裏與他交談。

他當即便動了手——

後來想想,他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他當時的武藝遠遠不如武王,刺殺的手法又生澀無比,卻意外得手了。

他想不到,謝邕同樣也想不到。

他第一下只刺到謝邕的手臂,謝邕回過神,勃然大怒,一腳將他踢出老遠。謝邕抽刀而來,怒道:“從前你父的愚忠便時常使我厭煩,如今輪到你,竟還是這副模樣。世人都道我是叛亂的賊子,殊不知我才是唯一能救大黎之人。今日我在宮裏殺一百人,將來大黎就會少死一萬百姓。肖宗鏡,你能刺中我一刀,是難得的天才,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將匕首放下跟我走。”

當然不可能。

謝邕提刀走來,肖宗鏡被他的威壓所迫,喘不過氣。

謝邕最後道了句:“肖謙,你莫要怪我。”

那刀落下的瞬間,巷子邊忽然傳來小孩的哭聲,謝邕轉過刀鋒劈向旁側,墻邊堆積廢棄的木板,下面躲著一個抱著嬰兒的婦人。他這一刀將婦人的肩膀劈成兩半,當場斃命。嬰孩放聲大哭,謝邕再起一刀。

如今看來,這一刀合該是要落在肖宗鏡的身上,但當時肖宗鏡卻以為謝邕是要殺那孩子,本能地向前撲去,想要救人。結果陰差陽錯使了個妙招,躲過刀鋒,近了謝邕的身。他意識到這一點後,瞬息之間掏出匕首,刺穿武王的胸膛。

武王的血灑滿嬰孩的臉。

隨後他又補了兩刀,抱起嬰孩轉身就跑。他熟悉這一帶的地形,很快逃離了圍捕。

謝邕那一腳給他傷得不輕,他不停吐血,渾身都在抖。這時,旁側傳來聲音,他如驚弓之鳥,猛然轉頭——

一個道士悠哉遊哉走在路上,見到滿身血跡的他,臉色絲毫未變,還頗有興致地問道:“小兄弟,算命否?”

他走到道士面前,將那嬰孩放到他懷中,顫巍巍地取出身上僅剩的銀兩,一並交給了他,而後落荒而逃。

道士看看他,又看看那嬰孩,笑了起來。

“哎呀哎呀,小家夥,你被嚇出來的魂跟著他走了呀。”

見到這一幕,肖宗鏡微微怔住,他快步上前,想細看那孩子的臉。道士極為配合,抱著嬰孩轉過身,肖宗鏡瞧見嬰孩耳後那朵花一樣的胎記。

“原來是你,原來是你……”肖宗鏡道。

他想起當初姜小乙在冀縣所說的話——他是一塊燃燒的石頭,他周身都是黑色的火焰,但那火不是熱的,而是重的。他是個窮極信念之人。

“原來你說的人是武王啊。”

肖宗鏡愣了愣,忽然笑起來,那笑聲化作狂風,吹起萬千花火,飄零著無盡的荒唐與無奈。

周圍景象全然散去,他回到雷雨交加的深夜,懷中是一具溫熱的軀體。

他輕輕托著姜小乙的後腦,她已完全變回了女人的樣貌,肖宗鏡看著她的臉頰,莫名有種感覺,她不會再換別身了。

他抱著她,盤膝而坐,望著屋外傾盆大雨。

明明電閃雷鳴,但肖宗鏡卻覺得這是世間難得的安靜。他低聲道:“小乙,我剛剛做了一場夢,在夢裏,我將一生都過完了。”

姜小乙睡在他懷中,他像是在與她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

“我打小就不是很聰明,很可能做錯了一些事,卻不自知……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殺錯過人。”他頓了頓,又喃喃道:“但有一點我能確定,我今生救的任何一人,都不曾後悔過,包括謝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