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劉公來露個臉。
姜小乙拿著自己沒吃完的面餅, 腳步不由自主往南走,到了軍營邊界,不能再向前了, 便坐到一塊石頭上吃東西。
吃著吃著, 人就有點愣神。
這是她近期以來經常出的狀況,在無意識的情況下, 陷入一種混沌的迷茫,像是在做白日夢,可思緒又是清醒的了。她在真實與幻境中迷離遊走,隱隱覺得自己忘掉了些重要的事, 心底一個聲音告訴她,要快點找回來,可每當她準備積極尋覓時,腦海裏又會有另一個聲音響起, 與她說一切執著皆是幻影, 世上那麽多看似牢不可破的緣分,斷掉時又是那麽的理所當然。
這種推拉與撕扯, 幾乎將她分成兩半。
“……姜花?”
姜小乙驚醒,回過頭, 見張青陽站在身後。
“你……”他試著問,“你可是春園真人的弟子?”
姜小乙上下看他。
“你認得我?”
張青陽見她承認,臉上一喜, 又走近了些。
“你不記得我了?我們曾有一面之緣, 當年肇州鬧饑荒,春園真人帶著你來我們道觀送糧,你忘記了?剛剛我見你所畫之符用的是閩州道真一脈的手法,再一聽你的名字, 便認出來了。”
聽他這麽一說,姜小乙隱約想起一些。
“送糧……好像是有這麽回事。”她頭一轉,指向慶縣方向。“這……”
“沒錯,就是這裏。”張青陽道,“陰陽道的道場就在慶縣。”頓了頓,他又道,“慶縣對於劉公軍來講意義非凡,我們好多人都是在此相遇的。”
姜小乙好奇道:“都有誰?”
張青陽坐在她旁邊的一塊石頭上,與她悉數道:“除我之外,還有有主上,韓琌,徐懷安……最早一批跟隨主公的人,幾乎都相識於那場饑荒。”
姜小乙:“那還真是巧了。”
張青陽笑了笑,道:“主上曾說過,是時運使我們相逢。”
後面又走來一人,徐懷安也拿著一塊面餅來到這邊。他看也不看姜小乙和張青陽,自顧自地選了遠處的一塊石頭坐下,面朝南方,一邊望著慶縣方向,一邊啃餅。
姜小乙小聲問張青陽:“他怎麽不過來跟我們一起說話?”
張青陽道:“他與我們關系很淡”
“你剛不是還說你們是最早一批追隨劉公的夥伴,為何關系淡?”
“我們只是短暫相識,之後他就離開了,只與韓琌有聯系。”
“離開?他去哪了?”
“天京城。”
姜小乙再問他去做什麽,張青陽便不再回答了。姜小乙想起剛剛在大帳內,劉楨對徐懷安的問話,忽然了悟。
他應是在宮中做過暗樁。
“我懂了。”姜小乙道。
張青陽沖她一笑,他年紀小,言語笑容皆是溫柔可親。“我已經很久沒有遇見道友了,此番與故人重逢,實是令人欣慰。聽劉楨說你是隨著難民一路到此的,你師父春園真人呢?你怎麽不回閩州?”
姜小乙也想問自己這個問題。
“陰差陽錯罷了,等我想起一些事,早晚要走的。”
張青陽:“馬上就要決戰了,各方戒嚴,現在離開太過危險,你再等等吧。”他站起身,緩緩道:“戰亂很快就要結束了。”
姜小乙問他:“戰亂結束,你有何打算?”
張青陽:“隱居深山,潛心修道。”
送走了張青陽,姜小乙的視線又落在徐懷安身上。他至始至終都保持著一個姿勢,看久了,隱約有點冒傻氣。
姜小乙走過去,問他道:“你怎麽一直看著那邊?”
徐懷安不說話。
姜小乙:“光盯著城池有什麽用,你不去同劉軍師一起商量計策嗎?那肖宗鏡可是很強的呢。”
徐懷安聽到某些字眼,手腕微顫。
姜小乙覺得自己在同啞巴說話,轉身欲走,忽然聽見徐懷安低聲自語。
“我商議也無用,我這點手段不配與大人對陣。”
“大人?”姜小乙立馬問道,“哪個大人?”
徐懷安:“沒有哪個,從來就只有一個大人。”
姜小乙站到他身前,試著道:“……肖宗鏡?”
徐懷安默認。
姜小乙:“你見過他,他是怎樣的人?”
徐懷安緩緩說道:“公之驍武英威,天下無人能及。”
姜小乙:“這可是敵將,你這樣說不怕被人聽到嗎?”
徐懷安看向她:“劉公軍中,見過大人者,皆有此定論。”
姜小乙:“韓琌也這樣想?”
徐懷安輕笑一聲,並不作答。他把最後幾口餅噎到嘴裏,咀嚼幾下吞咽下去,起身離開。走了幾步,兀自站定,環顧四周。
“肇州靜如桃源,但天京以南,早燒起滔天戰火。大黎油盡燈枯,氣數已盡,大人的孤軍之勇,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我在那吃人的宮殿待過,我比誰都清楚。”
姜小乙問了跟張青陽同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