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世界一·床前明月光

一個人行筆方式、用力習慣以及筆鋒處理等細節,都是難以改變的,這是字的筋骨,是從字上透露出來的一個人的秉性。

她視線不由得落到李曠身上,他真的不知石碑上的字是瑤瑤所寫?

李曠見卿八視線奇怪,問道:“怎麽了?”

卿八收回視線,道:“瑤瑤的字寫得真好,和石碑上的字不相上下了。”

李曠笑道,“瑤瑤的字更好。”

卿八忍不住問得更細,“石碑上的字,你真不知是誰寫的?”

李曠神情一滯,目視前方,道:“我真不知道,我回來時,村裏那塊石碑已經立在那了。”

他在說謊!

卿八眯眯眼,不再多問。

她從房門口開始,開始看墻上的書法與畫。

書法婉約清麗,能瞧出出自女子之手,從字觀人,可以瞧出那個是溫婉明媚的女孩兒,擁有一身古典氣質,猶如古代大家閨秀一般。

她心性也該是陽光向上的,從她的字行畫跡間,瞧出她對生活的熱愛,以及對未來的展望。

她擁有一個感情很好的戀人,兩人青梅竹馬地長大,養了個小怪獸,這個小怪獸貫穿她和他戀人的生活,也貫穿她和他戀人的愛情。

卿八視線落到那一張張摹寫小怪獸的畫上,得出以上結論。

畫中的小怪獸和三奶奶懷裏的玩偶別無二致,畫作也從一開始的運筆稚嫩,只能瞧出小怪獸大概輪廓,到技法嫻熟,小怪獸躍然紙上,書寫了一個女孩,從初學者到大成的成長之路。

這些畫裏,她瞧見了瑤瑤幼時的天真無邪,懵懂時期的歡喜與失落,戀愛時的甜蜜,以及對婚後生活的憧憬。

最後一張畫裏,她筆下的小怪獸不似之前那般是朋友,而是猶如孩子一般的存在,筆觸溫柔得不可思議。

她問李曠,道:“你和瑤瑤是不是談婚論嫁,擁有一個孩子?”

李曠面色一變,“你怎麽知道?”

卿八指指最後一幅畫,道:“瑤瑤用她的畫,畫出來的,她一筆一劃,盡是母愛。她很愛腹裏那個孩子,也很期待祂的出生。”

李曠捂臉,道:“你能出去嗎?我想和瑤瑤待會兒。”

卿八沒有多說,出門後反手關門。

關門聲中,她聽到裏邊傳來斷斷續續的嗚咽聲,猶如雁失其侶,哀鳴不止。

卿八垂眸站了片刻,離開了。

三奶奶此時重新坐回椅子上,抱著小怪物玩-偶,不知在想什麽。

卿八坐在三奶奶身邊,道:“三奶奶,你這玩-偶是瑤瑤的嗎?我看瑤瑤,畫了很多玩-偶畫像。”

三奶奶低頭,視線落到玩-偶上,眼底閃過溫柔。她語帶懷念道,“是啊,這是我根據瑤瑤口述,給她做的玩-偶。瑤瑤小時候喜歡小怪獸,說小怪獸老是被奧特曼打,好可憐。說什麽明明小怪獸也可以和人類做朋友,只要人類願意接納它,它就不會大肆破壞,也不會變成壞孩子。”

三奶奶摸摸玩-偶,道:“瑤瑤因為兔唇的關系,被旁人排擠,她看到小怪獸,可能就看到自己吧。”

“她啊,最是善良不過,還重情戀舊,她喜歡小怪獸,就一直喜歡下去。”三奶奶撫摸著小怪獸,“這玩-偶是我在她十歲時給她做的,倒現在都還幹凈,瑤瑤死前,就抱著它。”

卿八心底已有些許猜測,不過要論證猜測,還不夠。

她問:“三奶奶,瑤瑤全名叫什麽?”

“李含瑤。”三奶奶開口,“因她天生兔唇,我就騙她說,她嘴唇這樣,是因為銜玉而生,只是那玉將嘴唇磕壞了。她不是天生缺陷,而是生來有福。”

“三奶奶是個很溫柔的人呢,瑤瑤遇見你,是她的幸運。”卿八安慰道。

三奶奶臉上再次露出悲嗆,她撫摸著玩-偶,沒有說話。

卿八視線落到小怪獸身上,忽然覺得秋日的陽光有點冷。

她以手遮額,望向空中蒼白卻刺目的日光,長籲一口氣。

世上有形形色-色的人,會遇上形形色-色的事,這些形形色-色的人與事裏,總會出現一些讓人厭惡與憎恨的人事,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秉持本心。

曬了半個小時太陽,張靜過來喊她,“祭祖要開始了,村裏人喊我們去參加。”

卿八起身,和三奶奶禮貌地道了別。

她雙耳動了動,房間裏依舊傳來若有若無地哭聲,哀切又悲涼。

來到十字街,十字街上布了十幾桌席面,席面上還沒上菜,村民圍著圓桌而坐,神情肅穆地盯著一個方向。

卿八瞧過去,只見那處擺放著一個八仙桌,八仙桌上擺放著一個無字碑,無字碑前擺放著香爐鮮花和水果,八仙桌下邊還有一張案幾,案幾上供著一只全羊。

案幾之下,先生坐在凳子上,吹笛的吹笛,拉二胡的拉二胡,吹嗩呐的吹嗩呐,各種絲竹管樂響,喧聲震天,很是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