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消亡

寧夜終於明白了。

他從來都不是天道的最終選擇。

或許是因為他從來都有著自己的想法。

或許是因為他自始至終都是個外人。

或許是因為還有其他的種種因素。

總之,他不是那個人!

當他離開的時候,他能感受到,氣運正在消失。

所有的眷屬,恩寵,統統都不再存在。

他沒有做錯任何事,但是恩典不復,天眷自去。

寧夜卻全不在意。

他就這麽離開了。

只是此刻的他,已是前所未有的虛弱。

氣運既失,那些曾經的天賦便也仿佛消失了一般。

前途再看不清,甚至修為也在倒退。

從堪比主宰的境地一路下跌,到聖人,到人皇……

他就這麽一路走來,當回到長青界的時候,修為已跌到無垢層次。

他走出“樹山”,走出的那一刻,已成為藏象境界。

此時步履越發蹣跚,行進緩慢,寧夜卻依然無動於衷。

當他來到山外時,已徹底淪為一介凡人。

曾經久遠的歲月開始在他身上浮現光影。

一步步走去,面色開始現出老相。

越來越衰老,到後來已完全走不到路,不得不用一根樹枝做拐杖,支撐著自己來到道路上。

不遠處有個涼亭,亭下有溪。

寧夜拄著拐來到溪水旁,看著溪水中倒映的自己,已然是老態龍鐘,風燭殘年的樣子。

寧夜笑了笑,便幹脆在涼亭上坐下。

他摸了摸身體,曾經擁有的一切都已沒了。

如風消散。

不過……好像還有一物。

他顫巍巍的摸出來,那赫然是一壺酒。

於是寧夜就這麽拿著酒壺,靠在涼亭柱上,對著口中倒酒。

他喃喃自語:“我有一壺酒,足以慰風塵。盡傾江海裏,贈與天下人。”

這正是當年他與青臨相遇時,所頌念之詩。

眼前一幕幕景象飄過,那是曾經相處的歲月。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發生在昨天,歷歷在目,心中微起波瀾。

遠處響起馬鈴聲。

那是一名青衣少年正在飛馳而過。

看到寧夜,發出一聲輕咦:“咦?你這老兒,剛才念叨的是什麽?”

寧夜便只一笑。

他輕輕搖了一下酒壺,壺中酒已幹。

此壺本是神物,如今卻成凡鐵,一壺既盡,再無余釀。

於是寧夜輕聲道:“汝非夢中人,不若歸去……不若歸去……”

那青衣少年聽了,便哼了一聲:“裝腔作勢。”

策馬揚鞭離開。

於是寧夜便繼續這麽坐著。

日月輪轉,日落星現。

天色漸黯,唯有無盡的星光在遠處眨著眼睛。

那些星星,寧夜都曾去過。

但現在,它們是如此的遙不可及。

“吾曾上雲霄,吾亦入九幽。我為天行者,待天狩星河。吾為尋幽者,碧落又黃泉。天意何所歸,人間不可留……”寧夜就這麽輕笑著。

生命中的能量正在漸漸流逝。

寧夜甚至能夠感到生機泯滅之兆。

但他已無所謂,只是心中仍有掛念。

也不知,那天蠶之上,晚凝她們,如今可好。

他曾在那裏留有分身,陪伴妻子們。

但如今一切皆休,想必,那分身也不會存在了吧?

不知她們見此情形,又當如何?

可會悵惘,痛苦?

但人世間一切苦痛,亦不過夢幻泡影。

想開了,也便放下了。

寧夜微笑著,就這麽沉沉睡去。

月隱星斜,薄光之下,又是兩騎自遠方沓颯而至。

騎在前方的是一個紅衣小姑娘,策馬飛馳,神采飛揚。

看到涼亭景象,叫道:“師兄,師兄,快來啊。這裏有個老頭。”

後面的騎馬年輕人過來,看了一眼,道:“這有何好看的。”

那紅衣姑娘便看著老者,道:“奇怪,不知為什麽,總覺得這老人好像……”

她說不上來,就是覺得對自己有種莫名的吸引力。

於是她跳下馬兒,向老人走去。

進至涼亭,晃了晃老人身軀,卻發現老人已然不動。

紅衣姑娘“啊”了一聲:“哎呀,這老人死了。”

那師兄便過來,道:“看樣子也是個壽終正寢的。罷了罷了,既是見了,那便給他挖個坑埋了吧,也不至於死後為虎豹豺狼所噬。”

當下這師兄妹二人便在旁邊挖起坑來。

待到將坑挖好,姑娘去抱老人,奇怪道:“咦?這老人怎的如此之輕?”

師兄便笑道:“許是你最近功夫又有增長。說不得啊,就能修成仙天,步入仙家呢。”

姑娘卻不在意:“這仙有什麽好修的。修了仙,便一輩子要在樹上,再不得下凡。孤苦伶仃,徒得長生,又有什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