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春花謝時 09(第2/3頁)
眼底暗色沉浮不定。
“若在這世上有一個與懷安殿下同年同月同日生之人,也許可以使懷安殿下起死回生。”
須發皆白的道人信誓旦旦道:“此法原本只有一半幾率成功,但倘若慕公子與懷安殿下是雙子同生,貧道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辦成!”
那一日,雲隱前來求見,喜言想到了一個能夠讓慕懷安起死回生的方法。
起初秦繹不信,認為老道士是坑蒙拐騙騙到了太歲頭上,下令要將這大膽之徒拖出去杖斃——
然而雲隱慌忙跪下,抱著秦繹的靴子高呼“王上息怒,王上息怒!”。
“在下所言是真!”
他道:“請王上給貧道一炷香的時間,貧道自證給王上看!”
那之後,秦繹親眼見證到了一只死貓如何在另一只兔子身上復生。
當那只白兔緩緩湊近腥臭的死魚,嗅了嗅欲吞下時,秦繹的內心有一瞬間的動搖。
“你是說,懷安會在慕子翎的軀體內重新復生?”
秦繹問:“……那慕子翎呢?”
“一個殼子只能容得下一個魂魄。”
雲隱注視著秦繹的眼睛,緩聲說:“所以這種方法,請您務必保證在亡者魂魄歸來時,原宿主已經空出了他的殼子。”
“……”
秦繹未吱聲,雲隱觀察著他的神色,等了片刻,輕輕嘆了口氣。補充道:“王上,此事您一定要思慮妥當……一旦實行,就沒有回頭的路了。”
——一旦實行,就沒有回頭的路了。
從這句話中也大致可以窺出換舍後,慕子翎的境遇會是什麽。
幾天以來,秦繹一直思慮著這件事,沒有決斷到底要不要這樣做。
他誠然思念慕懷安,但用一個人的命,去換另一個人的命,總叫人覺得膈應。
……在這個世上,真的有某種法則規定誰比誰更有權利活下去麽?
這與秦繹一直以來的為人原則相背。如果做了,秦繹覺得自己也有些下作。
但慕子翎就像一把鋒利的刀,秦繹可以用它殺人,卻也時時刻刻得提防著它反噬。
他至今未完全摸清慕子翎的軟肋,更不明白他必須留在自己這裏的理由是什麽。
他那樣詭譎瘋癲的一個人,一旦不能為己所用,早晚都要除去。
既然如此,用他順帶換回慕懷安……也未嘗不可。
只是從前慕子翎說過最有殺傷力的一句話便是“殺了我,你上哪裏去找第二張這樣和慕懷安一模一樣的臉?”,而今,竟要一語成讖了。
“王上,承燁殿到了,要進去嗎?”
正思慮間,小太監出聲問道。
宴時秦繹與慕子翎匆匆一面,沒說幾句話慕子翎就自顧自走了。此時路過,宮人額外留了個心。
小太監道:“屋裏的燈似乎還亮著,慕公子應當還沒有歇下。”
秦繹微微躊躇,片刻後還是下了馬車。
“你們留在此地。”
他道:“我進去看一眼就出來。”
“是。”
宮人垂眼,心中卻想:哪一次進這承燁殿,您不是鬧到雞飛狗跳天光破曉才出來。怎麽可能“只看一眼”……?
與其他宮殿不同,慕子翎的住處十分晦暗陰冷。除了主殿內有光亮,外院和偏殿皆是漆黑一片。
院內沒放什麽盆栽植物,一顆老樹枯了,光禿禿的枝丫嶙峋地伸著,捧著一輪冰冷的月。
倒真如他的為人一樣,充斥著一種冷淡詭譎之感。
“吱呀——”
門輕-吟一聲被推開,秦繹邁進去,卻見一進門屋內就隔著面屏風。
他頓了一下,接著聽到陣“嘩啦”的水聲,才反應過來自己來得不湊巧,慕子翎在沐浴。
“誰?”
然而此時退出去也晚了,屏風後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
秦繹擡眼,見屏風頂端探出個鮮紅赤色的蛇頭。阿朱“嘶嘶”地吐著信子,若來的是別人,大概現在已經被咬掉眼珠了。
“我。”
秦繹淡淡答,繞過屏風,走了過去。
慕子翎的白衣掛在小衣撐上,秦繹一擡眼,就見他浸在水中,面色蒼白如死。打濕了的烏發貼著鬢角,冷冷地睨著自己。
“你來得不是時候。”
慕子翎漠然說。“今日我不想見到你。”
這話說的有趣,倒好像他才是那對秦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梁成君主了。
秦繹見他沐浴的水是淡淡的紅色,還有一股藥味,也未理會慕子翎的挑釁,反而更走近了一些。
“門口沒有守侍的宮人。”
他輕笑說:“否則告訴我,我就不進來了。”
“是。”
慕子翎淡漠道:“冬日裏天寒,阿朱要食物儲糧,我就殺了他們給阿朱當零嘴。”
“……”
慕子翎的話有時候真是真假難辨,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是真,什麽時候是假。
秦繹置若罔聞,捧起他沐桶中的一捧水,輕輕聞了聞,問道:“藥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