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書信(第2/2頁)

這麽多天了,向陽始終都沒有蘇醒的跡象,思歸說他傷了根本,康復起來需要很長的時間。

賴峰和關山負責照顧向陽,蕭彧每日早晚都要過去看看,問一問他的情況,有時候會坐下來跟他說說話。

那個翩翩美少年如今遍體鱗傷,左側臉上也留下了一道刀口,破壞了他的俊美無瑕,不知道他蘇醒後會不會難受。

有一次,賴峰鼓起勇氣說:“陛下,你跟十三說話的時候,可以握著他的手嗎?我覺得這樣他能聽得更清楚一點。”

蕭彧點頭:“好。”跟病人進行肢體上的接觸交流,的確能夠更好地安撫病人,如果這樣能夠幫助向陽早日蘇醒,他當然願意。

裴凜之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房裏一個人都沒有。看看從窗口漏進的日光,應是又到了後晌。蟬噪聲聲,已經進入盛夏了。

小腹脹得難受,他試圖翻身下床去拿虎子,卻又不小心抻到了傷口,那種撕裂般的痛楚頓時席卷了全身,裴凜之真的很想拿把刀子往傷口上再捅一刀,覺得那樣能緩解痛楚。

他咬牙悶哼一聲,又躺了回去,不知道傷什麽時候才能好,這麽躺下去,人都要廢了。

虛掩的門吱呀一聲響,有人進來了。

裴凜之擡眼看過去,卻沒看到人影,過了片刻,一個小家夥努力邁過門檻,是阿平,裴凜之笑了,招招手:“阿平,過來。”

阿平邁著小短腿過來了:“師父,你醒啦?我來陪你玩了。”

阿平是府中唯一的閑人,就連小春和魚兒,最近都在忙著紡紗織布,因為傷患太多了,需要大量的幹凈繃帶。

“好啊,謝謝阿平。”裴凜之琢磨著,要不要讓阿平給自己拿虎子。

阿平上半身趴在床上,看著裴凜之:“師父,你今天好點了嗎?”

“好些了。阿平今日做什麽了?”

“練了功,我還學了字,姐姐教的。”

“不錯,阿平都識字了。你都認得哪些字?”裴凜之問。

阿平掰著手指頭:“天地玄黃……很多很多。我還認得師父的名字。”

這讓裴凜之有些意外:“你怎麽認得我的名字?”一般來說,不會有人教他自己的名字,除非是蕭彧。

阿平說:“我猜到的。你等我一下。”

他說著蹬蹬跑走了。裴凜之心說,這就走了?還沒幫他拿虎子呢,早知道就不拐彎抹角了。

不過阿平很快又折返回來,舉著一個信封給裴凜之看:“師父,你看,這是不是你的名字?”

裴凜之看著信封上的字,十分驚詫:“這是我的名字。也是我的信,怎麽會在你這裏?”分明就是蕭彧寫給他的,怎麽會在阿平手裏呢?是他平時寫壞丟棄了,被阿平撿起來的?

“不知道,在我衣服裏拿出來的。”阿平說。

裴凜之拿過信封,發現並不是一個空信封,裏面還有厚厚的信箋,封口處還有蠟油的痕跡,不過已經掉了,他抽出裏面的紙,是蕭彧寫給他的信,但信紙的順序是亂的,看一下落款,是番禺城破那一夜寫的:“阿平,你打開看過了?”

阿平得意地揚著腦袋:“嗯,我認了裏面的字,好多都認得。”

裴凜之哭笑不得,他擡手揉了一下阿平的腦瓜:“以後不許亂拆大人的信,知道嗎?”

“哦,知道了。”

“還有別人看過這封信嗎?”裴凜之問。

阿平搖頭:“沒誰,我悄悄地看的。”小家夥總是看大人們收到信,看完之後便放在盒子裏,收到高處,覺得非常珍貴,好不容易自己也有信了,當然要珍藏起來。

裴凜之開始看起信來。

“凜之:見信如面。

不知此刻你身在何處,我們還能否再見,也不知你能否看到這封信。若再不能見,便當做是訣別吧。

這是你離開的第十九日,我恐已等不來你凱旋。蕭祎水師陳於番禺城下,倍數於我軍,並以城外百姓脅迫,你知我無法坐視不理,我決意冒險一戰,今夜便一決勝負,別怪我沖動。

此刻甚是想你,若你在,我便無所畏懼。

來此間數年,未曾辜負流光,此生最大幸事,便是與你相識相伴,回想過往,歷歷在目。唯一憾事,便是不曾親口告訴你,我早已不再介意你當初的疏離。

凜之,我們若就此別過,切不可自責與悔恨,我無怨無悔。

你若視我為知己,便當光大吾志,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

我知道對你不公平,獨留你一人,尚不能按自己意願去活。

不論我在哪裏,都與你同在。

他們在催我動身,不能多寫。多想再見你一面。

祝安好。

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