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無情(第2/3頁)

本是對天道的挑釁,誰知最終作繭自縛。

當無情道隱隱出現崩裂跡象之時,高傲自負的仙尊終於不得不承認,天命不可違。

可他不可能為了一個徒弟放棄自己的大道,所以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殺徒證道。

大道本無情,若只為區區一人所阻,他這近千年的修行豈非徹底成了一個笑話?

所以,即使鐘離靖知道孟塵是被冤枉的,知道他經受的所有痛苦和折磨,都和這件事毫無關系。

他只知道,殺了眼前這個人,就再也不會有人阻攔他前進的步伐了。

孟塵聽著聽著就笑了,眼淚和雨水模糊的混在一起:“所以,你當初救我,只是為了親手殺我,是嗎?”

殺了我,成全你的道。

不愧是仙界人人敬仰的鐘離仙尊,可笑他之前竟會擔心,師尊總是一個人,或許也會覺得孤獨寂寞。

可笑他還總是挖空心思的想讓師尊開心,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好。

可鐘離仙尊,高高在上、心系大道的鐘離仙尊,哪裏需要這種東西啊。

“不勞您動手。”孟塵伸手握住面前的劍刃,掌心的鮮血順著雪亮的劍刃留下,一滴滴砸進泥土裏,“我自己來。”

“師尊,”他最後說,“我不欠你了。”

十年的照拂,十年的教導,十年的恩情……

用命還你,從此你我,再不相幹。

——

因為太虛秘境中意外出現了化神境巔峰的饕餮,險些出現意料之外的大面積傷亡,掌門擔心秘境中還孕育出了其他超出控制的危險,於是暫時中止了秘境探險。

弟子們雖有些遺憾,但亦明白生命最可貴,倘若是自己遇上那化神期的饕餮,恐怕早就連渣都不剩了。

說起來,也幸虧鐘離仙尊能在關鍵時刻出現殺了那饕餮,不然還不知道要折損多少名弟子。

鐘離仙尊歸來,所有弟子都很興奮,特別是近幾年新入門的弟子,都想見見這位仙道尊者是什麽樣子。只可惜,仙尊從秘境離開後就回了天極峰,眾弟子在嘆惋之余,又抑制不住的對天極峰上四位鐘離仙尊的親傳弟子產生了濃濃的羨慕和嫉妒。

此時,天極峰二弟子孟塵,便正在鐘離靖所居的天音閣中。

鐘離靖在救下他殺了那饕餮後,便令他跟隨來到了天音閣。孟塵一路無聲的跟在對方身後,靜靜看著那道熟悉的背影。

小時候他跟在這背影後,總覺得高大威儀,令他又崇拜孺慕,又有十足的安全感。

十幾歲的小孟塵還不像現在這般沉穩,經常會在心裏美滋滋的想,看呀,這麽厲害的仙尊,是我的師父。

他會保護我,就像很小的時候,父親保護我一樣。

可在那個雨夜之後,一切都變了。

談不上恨,畢竟鐘離靖的的確確教導了他十年,再說如果沒有鐘離靖,他早在十三歲那年就死了。

只是其他感情也沒有了,仰慕、崇敬、愛戴……所有的牽絆都隨著那一劍徹底斬斷,如今他看鐘離靖,只是一個面容熟悉的陌生人罷了。

大門自動闔上,天音閣內清冷空曠,香爐裏燃著的檀香白煙裊裊,靜靜在空氣中繚繞。

孟塵在門前站定,低眉垂目,不發一言。

鐘離靖察覺到身後的人沒再跟上來,駐足回頭,只見青年垂手站立門前,纖長的睫羽淡淡垂著,看不見眼中情緒,整個人身上有種說不出的疏離和……戒備。

鐘離靖看了他半晌,開口道:“過來。”

孟塵微微一頓,擡步走了過去,依舊和鐘離靖保持了一段距離。他以為以鐘離靖的性格,要首先考校他這段時間的功課和修煉,正謹慎思考著要如何應答,卻見鐘離靖手一拂,將兩壺酒放在了桌子上。

孟塵看著那雕刻著桃花紋的白瓷壺,一刹那有些失神。

“凡人集市上的桃花酒。”鐘離靖注視著他,聲音清冷,如月下冰泉,“我記得,你以前喜歡。”

孟塵以前,是喜歡這酒。

某年春天的一日,他和師兄師弟翹掉了枯燥的門派史,一起下山去參加“百花節”。當時的街邊的客棧裏便在賣桃花酒,味道清甜,帶著淡淡的花香。他們師兄弟三人要了幾壺酒,坐在客棧二樓的窗邊,一邊飲酒談天,一邊通過窗子欣賞花市節目,好不恣意暢快。

他們在外面逗留到傍晚才回去,孟塵袖裏還藏了兩瓶桃花酒,本打算悄悄溜回棲雪居,卻不經意間看見了天極崖旁的亭子裏,獨自靜坐的一道身影。

白衣仙尊墨發銀冠,冷傲孤絕,只一道側影便令人心生敬畏,可孟塵遠遠看著夕陽下的那道剪影,心中卻生出了幾分難過。

他和師兄弟在外面玩的高興,幾乎樂不思歸,師尊卻一個人在這高遠冷寂的天極峰上,從日出東方,到月華初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