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容九安(第2/3頁)

徐子文有些羞澀地跟著笑了笑,不好意思坐太近,只靠著椅子邊上坐下,他穿了一身藏青色的粗布長衫,那是皂吏們日常常做的打扮。

坐下時,他低頭用兩指展著袖口被壓的褶皺,忙答道:“勞世子爺記掛,都順利,裏面的兄弟都很好,大家夥兒都願意互相幫襯,除了例錢,時不時還能有點酒錢,是個好差事。”

略想想,又補著道謝一聲:“都是世子爺的恩,勞世子爺破費了。”

他年紀也不小了,一直沒個固定的營生,年前好不容易得了機會,能去錦繡營裏補個差事,雖說是做獄卒,但好歹也是條衙門裏的好路子。

可衙門口朝南開,無論怎樣,孝敬銀子該遞還得遞上去,家裏開鍋都困難,又哪兒來的孝敬銀子呢?

他左思右想無計可施,正巧趕上過年收了安定侯府的帖子。

他們跟安定侯府多少也算是門遠親,同住在京城,往年也會例行收到燈會帖子,可他自知拿不出手,只當是侯府做事周全,隨手發發而已,也不好意思去,生怕招人嗤笑。

今年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想著豁出去罷了,聽說柳世子的生意做得很大,就算拔根毛,多少也能填個窟窿。

他萬沒想到的是,世子爺居然注意到他的窘迫,專門著人去家裏問了情況,不光差事順順利利地落到頭上,還富余了不少銀子。

只是世子爺也給他遞了話,跟廖統領有些誤會還沒解開,他雖不在官場裏混,也立即明白過來,在錦繡營中對自己跟安定侯府的姻親絕口不提。

徐子文是個聰明人,深知無功不受祿的道理,所以在柳重明找上他詢問時,心裏反倒松了一口氣。

受人接濟是不得已而為之,真正派得上用場,才是跟世子爺拉近關系的長久之計。

“世子爺,您讓我打聽的事,有些眉目了。”

他壓低聲音,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屋子裏像是還有別人似的,又像是在那屏風後面,又像是在別處。

柳重明的目光又讓他很快聚攏起精神。

“那位潘公公,確是還活著呢,關在下牢裏間。”

“我一時還下不去那麽深的地方,跟老人們聊起來,說潘赫剛進來的時候,廖統領還提得頻繁點,年根上時已經不怎麽搭理了。”

“倒是宮裏來過人,聽他們說是……於公公。”

柳重明不動聲色,潘赫活著固然重要,於公公卻是更重要的線索,這說明他們想的沒有錯,並蒂蓮與潘赫果然是牽扯在一起的。

“見了於公公,潘赫有沒有什麽話說?”

“這個……”徐子文答不上來,立刻應道:“世子放心,我再跟他們套套近乎,總有什麽風吹草動的。”

“不急,只當順便就好,”屋裏靜了片刻,柳重明坐在這裏,能同時聽到兩個人的呼吸聲:“還有麽?對潘赫,廖統領有沒有動藥刑?”

“沒有!”徐子文篤定回答。

下面的老獄卒是個鰥夫,常年沒人陪著聊聊,他切了幾斤肉,提著燒酒,就能聽到許多話。

“他說,下牢裏逼供,最毒的就是藥刑,那名兒叫碧紅子,比見血的還教人求死不能。”

“老關說他只跟過幾次,那麽小一瓶灌下去,足能把個大漢疼得死去活來。據說還沒人能熬得過三瓶,不過三瓶下去,話是問出來,人能不能活下去就難說了。”

“可人藥得恍惚糊塗了,能問的有限,點頭搖頭好問,藏著掖著的一兩句話也保準能逼出來,但讓人清清楚楚地講一件事,卻是不能。”

這東西也許是錦繡營的專用,柳重明從前沒留神這個,也沒有聽說過,若不是曲沉舟讓他叫徐子文去查,他還不知道中間有這麽個關節。

不知為什麽,他聽曲沉舟提起時,忍不住問明白,曲沉舟是怎麽知道碧紅子的。

好在曲沉舟回答得很快——“廖廣明死後,抄查出來不少,我用它拷問過不少人”,讓他狂跳的心又安定下去,暗自嘲笑自己在怕什麽。

如今看來,若是沒有動用碧紅子,那廖廣明恐怕也只知道一知半解,至今也沒能找到訣竅,撬開潘赫的嘴。

到了他們這邊,該是要指望著曲沉舟的那雙眼睛了,可在那之前,要緊的是如何從廖廣明手中得到潘赫。

柳重明聽著腳步聲逐漸消失在門外,估摸著人已經下了後樓梯,才起身繞過屏風,不由失笑。

屏風後面的攢邊插屏羅漢床上,背對他躺著個人,大紅繡被一直蓋到頭,被面起伏均勻,下面的人睡得正香甜。

難怪剛剛問話時,沒聽到裏面一點動靜,居然是睡著了。

他盯著這團被子看了一會兒,賞心悅目的東西,就算隔著被子也看不夠,尤其想到寧王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樣,總是難免得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