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 尋釁(第2/3頁)

春條卻在吃吃偷笑,臉上滿是得意,往正院送食盒的事她憋著沒提,便是想給她一個意外之喜。

隨隨不明就裏,整了整衣襟,便跟那內侍去了正院。

穿過兩重門,到得內院堂前,內侍褰起竹簾,隨隨便看到坐在食案前的桓煊。

雖然他面無表情,眼神微寒,與她記憶中那人大相徑庭,但一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她便不由自主地忽略了他的神情態度,眼神立即柔和下來。

“民女鹿氏拜見殿下。”她躬身行了個萬福禮,動作有些生疏。剛擡起頭,目光又釘在了桓煊的臉上。

桓煊一聽她的聲音便微微蹙眉。

此女的眼眸本來就比一般人亮些,野裏女子不知羞恥為何物,這樣貪婪又熱烈地凝注著他,更顯得格外灼灼。

阮月微那樣的大家閨秀,是絕不會用這種眼神看人的。

他瞥了一眼食案:“這是你做的?”

隨隨這才注意到,他面前的碗盞裏,是她做的雞湯和醉松蕈。

她刹那之間便想明白了前因後果,知道是春條那小丫頭弄巧成拙了。

她平靜地答道:“回稟殿下,是民女做的。”

桓煊轉頭對高邁淡淡道:“拿出去倒了。”

此言一出,在場的內侍都是一驚。他們見齊王殿下連王府都不回,巴巴地跑到山池院來,以為他是看重這位鹿娘子。

方才他分明也對她的手藝頗為贊賞,他們還以為他把人叫來是要嘉許乃至賞賜,誰知卻是這樣的結果。

高邁到底是老於世故的,第一個反應過來,知道自己是好心辦壞事了。

當初在太後宮中,阮月微偶爾心血來潮下廚,總是第一個送來給齊王殿下嘗,高邁便理所當然地以為鹿隨隨此舉能取悅他。

然而,同樣一件事,也得看是誰來做。

與殿下青梅竹馬的侯府千金做來是洗手做羹湯,由孤貧無依的獵戶女做來,就是邀寵獻媚、其心不正。

可惜這時候明白過來已晚了。

齊王一怒,在場所有人都噤若寒蟬,縮著脖子眼觀鼻鼻觀心。

只有隨隨沒有半點恐懼之色,仍舊用那雙明亮的眼睛望著桓煊。

桓煊脾氣壞,她一早就知道了,雖然他們幾乎沒正經見過面,但她對他的了解,比他想象的深得多。

若是春條事先與她商量,她絕不會讓她把湯和菜送過去。

侍膳內侍端起托盤,低著頭快步往外走。

隨隨這才忍不住露出遺憾之色。

那些松蕈可是十分難得的。

長安氣候幹燥,本來不適宜地菌生長,多虧今歲秋季雨水偏多,這片林子又陰潮,這才長得出來。

松蕈更是稀少,她在林子裏找了好久才找到這麽一小把。

雞湯也罷了,醉松蕈佐粥可是一絕。

自己不樂意吃也可以賞給別人嘛,好歹進了肚子不算浪費,他倒好,就這麽倒了。

隨隨理當生氣,然而一看到他的臉,她就生不起氣來。

無論他做出什麽糟心事,她都不會與他計較,因她知道,自己從他身上得到的,注定比他多。

桓煊卻不理會她,只是看向高邁,目光銳利如刀鋒。

高邁慣會察言觀色,知道這次躲不過,最好主動認罪。

鹿隨隨說到底不是王府的奴仆,不懂規矩也是理所當然,殿下也不能真的罰她。他們可就不一樣了。

他抖抖索索地跪倒在地:“殿下息怒,是老奴的錯,鹿娘子不懂府裏的規矩,殿下責罰老奴吧。”

他平常腿腳利索得很,然而但凡需要,立馬就能抖出一副風燭殘年的模樣。

桓煊哪裏看不出這老家夥的心思,冷哼一聲:“自然該罰。”

頓了頓道:“本王念你年高,免了笞杖,罰一年俸。”

他緊接著又發落了所有經手過,甚至知道此事的內侍、庖人,都被罰了三個月至半年的月例。

最慘痛的是一開始接下食盒送進來的馬忠順,不但被罰了一年俸,挨二十笞杖,還被罰留在這山池院守一年園子。

高邁同情地瞟了眼鹿隨隨,這小娘子也不知是心寬還是不諳世事,仍舊一臉沒事人似的,不知道他們殿下這一罰,她往後就孤立無援了。

他家底厚,被罰一年俸金不痛不癢,可很多小內侍靠著這點月例過活,豈有不肉痛的。

殿下這麽罰,就是明白無誤地彰告所有人,他不在乎這女子。

往後還有誰敢多管閑事、施以援手?

隨隨察覺那老內侍的目光,露出歉然之色,她不擔心自己受排擠,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管什麽處境她都能應付過去。

可因她的緣故牽連了許多人,她就有些過意不去了。

桓煊三下五除二地發落完下人,這才冷冷地望向隨隨。

這麽當眾丟臉,換個臉皮薄一些的女子,縱使不羞憤欲絕,也該掩面而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