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二(第2/4頁)
阮月微道:“怎麽不請他上樓來?”
太子笑道:“他的性子你還不知道,正和侍衛們玩樗蒲,呼盧喝雉忙得不亦樂乎。”
阮月微強打精神湊趣:“豫章王這卻有些不地道了,全長安誰的樗蒲打得過他。”
太子道:“阿阮這回料錯了,方才我在樓下看了一局,豫章王連輸了兩把給子衡家一個侍衛,那個生面孔。”
侍衛中的生面孔只有一個,就是那女扮男裝的外宅婦。
阮月微勉強笑了笑:“這倒是稀罕事。”
太子道:“一物降一物,那廝歲除夜從我這贏了一塊紫玉佩去,今日讓他也得個教訓,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桓煊臉色越發不好看,正打算起身去將那登徒子揪上來,不等他起身,只聽樓梯上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桓明珪自己上來了。
太子揶揄道:“怎麽舍得上來了?”
桓明珪咧嘴一笑:“身上帶的金銀都輸光了,一會兒沒錢會帳,只得來找太子和齊王殿下打秋風。”
太子笑道:“這混不吝。”
一邊吩咐侍女取盤碗杯盞來,又要了幾樣酒肴糕點。
桓明珪一張嘴可以頂十張,席間的氣氛頓時熱鬧起來。
阮月微酒量很淺,平日有宴飲只喝一兩杯,今日卻連飲了好幾杯,仿佛杯子裏的不是劍南燒春,而是白水。
太子見她面頰潮紅、水眸迷離,先前還知道遮掩,這會兒目光就像是黏在了桓煊臉上。
他知道她是醉了,便向桓煊和桓明珪道:“時候不早了,太子妃明日還要去武安公府赴宴,先失陪了,你們務必盡興。”
桓煊也跟著起身要離席,被桓明珪一把揪住袍擺,控訴道:“子衡怎可留下我一個人,太子殿下有家室,你急著回去做什麽……”
太子笑著拍拍兄弟肩膀:“難得上元節,你就陪陪你六堂兄吧,不必送我們。”
說著攜著阮月微的手下了樓。
阮月微只覺頭暈目眩,雙腿發軟,每走一步,腳下的樓梯仿佛在湧動。
到了樓下,疏竹和映蘭立即上來攙扶,扶著她上了門外的馬車。
太子一直神色溫和,對太子妃愛護有加,然而一放下車帷,臉色立刻冷了下來。
阮月微靠在他肩頭,已闔上了雙眼。
太子皺了皺眉,將她輕輕一推。
阮月微呢喃了一聲,倒在墊著狐皮的坐榻上。
太子冷冷地乜了她一眼,便即收回目光。
……
太子夫婦走後,桓明珪的眼神瞬間恢復清明,執起酒壺,欲往桓煊杯中注酒。
桓煊伸手將杯口擋住道:“不必了。”
桓明珪“撲哧”一笑,放下酒壺,向樓下瞥了一眼,嘆了口氣道:“子衡,此事你打算如何了局?”
桓煊撩了撩眼皮,沒搭理他。
桓明珪的狐狸眼中難得沒了平日的玩世不恭:“三年了,你還是放不下她?”
“她”指的是誰,兩人心照不宣。
桓煊道:“已經過去的事,不必再提。”
桓明珪一哂:“你沒看見方才她看你的眼神?”
桓煊有些詫異:“什麽眼神?”
他方才沒去看阮月微,一來是避嫌,二來也是因為心不在焉,一直在往樓下望。
桓明珪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你若是已經放下阮三娘,便該好好娶妻生子,當你的齊王。”
他頓了頓道:“你若是還念著她,更不該找個容貌相似的女子當慰藉。”
桓煊蹙了蹙眉。
桓明珪微微嘆息:“非是愚兄覬覦你的人。既然我看到那女子的真容,便不能不勸你一句。就算是為這鹿氏女著想,你也該早作了斷。”
他唇角帶笑,可說出的話卻像刀鋒一樣冷酷鋒利:“哪天你徹底放下了阮三娘,你還會對她愛屋及烏麽?到時候看到那張臉,你會不會羞恥?會不會嫌惡?到時候你打算怎麽處置她?施舍點財帛趕出去?還是鎖在你那荒宅裏不聞不問,直到終老?”
桓煊擡起眼盯著他,眼神陰鷙:“這是我自己的事,不勞六堂兄費心。”
桓明珪嘆了口氣道:“你的事我不能袖手旁觀。”
桓煊執起酒壺給桓明珪和自己斟滿,冷冷道:“我知道你是受我長兄之托看顧我,但如今我已不是黃口小兒,自己的事自己能作主。”
他頓了頓:“這些年,無以為謝。”
說罷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放下杯子,起身一揖:“失陪了,六堂兄。”便即轉身離去。
桓明珪望著他的背影,苦笑著搖了搖頭。
……
從瓊林閣出來的時候,坊街上依舊車如水,馬如龍,行人接踵摩肩。
人們手中提著各色燈籠,有紙糊的,絹制的,皮制的,更講究一些的提琉璃燈,隨著人群移動,城中仿佛有一條光匯聚而成的河流,緩緩流淌在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