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五十六(第2/3頁)

幾人拾級而上,到得安福殿正殿中,其余公主皇子和宗室子弟都已到了,連桓明珪也一反常態早早到席。

眾人依次入座,酒肴陸續呈上,樂工奏起笙簫。

皇帝舉起酒觴,和顏悅色地對桓煊道:“三郎,阿耶以杯酒恭祝你凱旋。”

桓煊起身避席拜謝道:“兒子不敢當。”

皇帝又道:“今夜只是便宴,一家人先聚一聚,待王師回朝之日,朕再設宴,請百僚同慶。”

桓煊再拜謝恩。

皇帝笑道:“都是一家人,也不必拘束,今夜務必盡興。”

眾人見皇帝的怒氣消失得無影無蹤,都願意湊趣,你一言我一語地奉承起來,席間一派其樂融融。

齊王一向少言寡語,他冷著臉爭自顧自飲酒,只在有人來祝酒時酬答兩句,眾人也不以為怪,只道他從戰場上回來,越發老成持重,與親人也愈加疏遠了。

大公主和桓明珪卻是知道底細的。

大公主的坐席在他對面,連飲酒賞樂的心思都沒了,時時刻刻盯著三弟,生怕他出什麽事。

桓明珪幹脆不管齒序,死皮賴臉地在桓煊身邊加了個坐榻。

他們的擔心似乎是多余的,桓煊神色如常,只是話比平日更少了些。

兩人剛剛松了一口氣,太子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半開玩笑道:“三郎立下不世之功,府中只差一個主持中饋的賢婦了。”

兩人的心頓時又提了起來。

長公主恨不得堵上太子的嘴,忙舉起酒杯笑著道:“二郎你還說三郎,你成婚倒早,怎麽也不給我個小侄兒小侄女抱抱。”

話一出口,她才察覺不妥,雖是情急之下的無心之言,卻似在諷刺阮月微兩三年無出。

果然,太子妃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眼中淚霧蒙蒙,一副泫然欲泣之態。

大公主連忙找補道:“唉,我也沒臉說你們,成婚比你們還早,也不見駙馬給我生個一兒半女。”

眾人都笑起來,皇帝罵道:“成天只知道在背後編排你家駙馬,你敢當著他的面說一句不是?”

大公主笑道:“這我可不敢,我吵不過他,都怪阿耶給我找了個牙尖嘴利的,眼下能怎麽辦?只好湊合著過日子。”

“得了便宜還賣乖,”皇帝笑著罵道,“當初是誰哭著鬧著要朕的探花郎。”

“是我,是我,”大公主告饒道,“阿耶饒了我吧。”

一陣插科打諢,眾人都忘了先前的事,阮月微面色稍霽,悄悄擡起眼眸向對面座中望去,卻冷不丁對上桓煊的視線。

他今日似乎一直在看她,她好幾次不經意地擡眼,都發現他在看她,那目光微冷,像山間的霜月,裏面藏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但阮月微無暇分辨,他在看她,單只這一件事,便足以叫她沉醉了。

她瞬間忘了大公主的冒犯,心間湧出絲絲縷縷的甜意。

桓煊的確一直在看她,他從她臉上看到了嬌羞,看到了惱怒,看到了許多東西,唯獨沒有心虛愧疚。

莫非是真的不知情?

未必。桓煊想起秋狝時林子裏滿地侍衛的屍體,那些侍衛是為保護她而死的,狼群發起攻擊是因她哭叫逃跑,而那麽多人喪生後,也不見她有一絲一毫的愧疚,坐在馬上便迫不及待地訴起了衷腸。

她又怎麽會把一個平民女子的死放在心上?

但這只是他的猜測,他需要更確切的證據。

太子不再提桓煊的婚事,皇帝數落完長女,卻想起了剛才的話頭,看向三子:“你阿兄說得對,本來你的婚事早該定下的,卻因為戰事又耽擱了近兩年,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聽皇帝發話,太子便笑道:“即便你不急,也不能將人家小娘子一直拖著。”

座中之人都知道太子說的是太子妃的堂妹阮六娘,也知道皇帝對這位閨秀很滿意,雖然齊王始終不松口,阮家仍是等著,未將女兒另許他人。

此時所有人都饒有興味地看著他的反應。

大公主生怕三弟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來,嚇得臉都白了,勉強笑道:“三郎才剛回京,讓他先緩一緩,總不見得今日就要將親事定下。”

桓煊卻道:“承蒙阿耶和二兄關心,三郎已經心有所屬了。”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大公主心頭一凜,桓明珪悄悄拽了拽桓煊的衣袖。

皇帝知道他昨日為了個枉死的姬妾將虎符都扔了,這會兒突然冒出個意中人,自然不信。

不過當著那麽多人的面,他也不拆穿他,只是問道:“哦?不知三郎屬意哪家閨秀?告訴阿耶,阿耶請大媒替你去提親。”

桓煊向皇帝一禮道:“多謝阿耶,她正與兒子置氣,待她回心轉意,兒子定然帶她來見阿耶。”

皇帝點點頭:“這可是你說的,阿耶等著。”便即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