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六十一(第2/2頁)

太子妃似乎也有心事,幾日不見又消瘦了不少,臉上敷了胡粉仍舊隱隱透出青色。

武安公夫人一雙眼睛都快哭瞎了,眼皮腫成了半透明,一見侄女便跪倒在地:“求娘娘救救我的暉兒,再找不到他,我這當娘的也活不下去了……”

阮月微蹙著柳眉,眼中是化不開的愁緒和憐憫:“姑母快請起,你別太焦急,太子殿下已派出東宮侍衛去尋找了。”

一邊說一邊去扶她。

阮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浮木:“娘娘,你同姑母說句實話,暉兒走失前可曾同你說過什麽?”

阮月微大駭,臉一下子脫了色:“姑母為何這麽說?侄女一直在東宮裏不曾見過表弟,與他也沒什麽來往,他有話怎麽會同我說呢?”

阮夫人從懷中取出一張疊好的信箋:“娘娘可認得這個?”

阮月微接過來一看,不由一驚,那信箋上赫然是她的字跡,連紙尾的折枝海棠都宛然是她的筆意。

她慌忙搖頭:“這封信不是我寫的,姑母千萬要相信我,東宮出入都有記錄,那幾日我有沒有派人出宮,一查便知道了。”

阮夫人道;“我不是懷疑娘娘,只是這信上的字畫都像是娘娘的手筆,暉兒又是因了這封信才去了蓮花寺,這一環扣一環的,定是有人暗中設計,那些賊人既然冒娘娘的名,娘娘或許有些頭緒或者猜測?”

阮月微生怕同此事扯上關系,自是矢口否認,然而她心裏發虛,手心裏冷汗直往外冒。

她連忙抽出手,籠了籠鬢發,穩住心神,放冷了臉色道:“我知道表弟失蹤姑母心急如焚,不會同姑母計較,但僅憑一封冒名的書信便將東宮扯進去……太子殿下為了表弟的事費盡心神,屢次派人去京兆府詢問,甚至還求聖人出動了羽林衛,若知道姑母疑心東宮,難免要心寒的。”

阮夫人見侄女端出了太子妃的架子,盡管心裏仍有疑慮,卻不敢再揪著不放,慌忙賠笑臉:“娘娘恕罪,我沒有這個意思,只不過關心則亂,病急亂投醫,請娘娘見諒。”

阮月微面色稍霽,好言安慰了姑她兩句,便稱身體不適,叫疏竹送客。

將姑母打發走後,阮月微平復了一下心緒,發現自己的中衣已經叫冷汗浸濕了。

她喚宮人來伺候沐浴,換上寢衣躺到床上。

自八月十五的賞菊宴以來,她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只要一闔上眼,眼前就會出現趙清暉那雙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

她幾乎每晚都會做噩夢,有時候夢見小時候的趙清暉,手裏捏著她的金絲雀,雀兒在他手中撲騰、掙紮,她的咽喉也似被一雙手緊緊扼住,喘不過氣來。有時候她夢見趙清暉變成了厲鬼,來找她索命。更可怕的噩夢裏,趙清暉沒有死,他活著出現在她眼前,要將她的秘密公之於眾。

與太子同眠時還好些,若是太子去了兩個良娣和其他侍妾們的院子,她總是半夜從噩夢中驚醒,不敢再睡,一直熬到天亮才敢合眼。

她身子骨本就弱,有這麽樁事壓在心頭寢食難安,更是一天天虛弱下去。

太子在求親時承諾過一定讓她生下嫡長子,可成婚至今沒有子嗣,連朝臣也開始有了微詞,太子不久前終於忍不住下令停了兩個良娣的避子湯。

阮月微服了碗安神的湯藥,躺在床上發著怔,只覺前路茫茫,越發悔不當初。

她思念著桓煊,心裏安定了些許,慢慢闔上了眼。

醒時照進寢殿中的陽光已經偏斜。

這一覺難得沒有做那些亂夢,她坐起身,正要喚宮人來伺候,疏竹捧著個匣子走進來:“娘子,各個府上送來的中秋節禮都入庫了,這一樣卻和禮單對不上,不知是誰送來的。”

頓了頓道:“盒蓋用蠟封住了,簽子上寫著太子妃親啟。”

最要緊的是,那匣子上嵌著金銀平脫折枝海棠,正是阮月微時常畫的那種。

阮月微的目光粼粼地閃動起來,雙頰飛起紅暈,莫非是他……

“放在案上,你退下吧。”阮月微對疏竹道。

她將宮人內侍全都屏退至殿外,這才拿起支金簪,用簪尾剔去封蠟,小心翼翼地揭開蓋子。

叫她驚訝的是,匣子裏竟填滿了白色粉末,看樣子像是鹽。

一股脯臘的氣味從裏面飄出來。

誰會用這樣貴重的匣子裝一盒脯蠟送來?難道是開玩笑?

她心下納悶,將盒子裏的鹽往外倒,一樣東西隨著鹽落到案上。

阮月微定睛一看,尖叫了一聲,捂著嘴癱坐在地上。

那竟是一只人手。